那人将她扶到了大厅的休息处,让她坐下,还好心地给她倒了一杯热水。
“小姐,你喝点水吧,我看你脸色很不好,要我帮你叫医生吗?”
云笙歌接过杯子,颤抖着喝了两大口热水,人总算缓了一些过来,抬头虚弱地笑了笑,“谢谢,我没事,休息一下就好了。”
那人见她固执,担忧地看了看她,最后还是走开了。
云笙歌安静地坐在那里,捧着那杯热水直到喝完。
她自己就是医生,知道输完血之后需要休息一下,况且她贫血严重,一下子输400CC的血其实不应该。
可躺在那里急需输血的人是自己的朋友,况且还有他鼓励她。
想起顾长安说的那句‘别怕,我在外面等你’,她的心里就很柔软,很温暖。
可是她也清楚,这份关切是因为苏子轻是他兄弟的妻子,是因为那个时候情况紧急,并非因为他真的想要给自己温暖。
越想越觉得心里堵得慌,尤其是想到自己现在就和他在一栋大楼里,可彼此却见了面就尴尬。
云笙歌将一次性纸杯扔进身旁的垃圾桶,然后缓缓起身往医院大门走。
身体已经比刚才有力多了,但身上还是很凉很凉。
她握了握自己的手,刚要迈步,面前忽然窜出来一个人,也不知道哪里来的,直直地挡住了她的去路。
云笙歌一惊,差点闷头就撞上去。
反应过来之后她立刻往后退,却因为身体虚弱差点跌倒。
对方伸手扶住她,惊呼:“笙歌?真的是你?!”
云笙歌诧异地抬头,对方竟然是认识的人!
“秦焕,你怎么在这里?”
他不是在华盛顿吗?怎么会出现在临城?还出现在这个医院?
秦焕笑得眉飞色舞,双手握住她的肩头将她扶正,欢快地说道:“我在这边有个朋友,她生病住院了,我刚好回国,就过来看看。”
“什么朋友?”
“女――的朋友。”
其实这么冷的笑话一点也不好笑,反正云笙歌是没笑。
可是秦焕自己说完之后却哈哈大笑了起来,末了才发觉到云笙歌的脸色不对,紧接着又反应过来这里是医院。
“你怎么也在这里?生病了吗?”
他很焦急,一边说着还一边伸手去摸她的额头,手心一片冰凉。
“怎么这么凉?不是发烧啊!那是什么?”秦焕皱着眉头,一脸的纠结。
云笙歌笑着拉下他的手,“我没事,就是有点头晕,你带我去吃东西吧,吃完就好了。”
“就这样?”
“就这样啊。”云笙歌歪了歪头,尽管脸色苍白,却还是笑靥如花。
秦焕一时之间看得傻了眼,都忘了要说话,也忘了带她走。
而这时,顾长安刚好从电梯里出来,一眼就看到了这一幕。
秦焕的双手还放在云笙歌的肩头,云笙歌歪着头,对着他笑得那样好看。
他忽然觉得刺眼,那样美好而温暖的笑容,他都从未得到过!
该死的!她竟然对着别的男人笑得那样好看!
顾长安心底有火,熊熊燃烧着,他双手紧紧握成拳头,差点就忍不住冲上去揍秦焕。
可是,最后他忍住了。
不是和自己说过,只要她开心她幸福就好了么?
既然她的身边已经有别人了,那他就不要在上前去了。
其实本来就不该下来的,只是太担心了,所以还是没忍住想要下来看看。
你看,果然看到了不该看的。
顾长安低头苦笑了一下,而后转身进了上楼的电梯。
金属门缓缓合上,那两人往外走的背影越来越小,最后彻底被阻隔。
楼上病房里,江驰聿握着苏子轻的手,怎么握都还是觉得太冰。
大概是太辛苦了,她的头发都全部湿掉了,一缕一缕地黏在一起,贴在脸上。
尽管现在是睡着的,可她的眉头却还是紧皱着。
更让人心疼的是,她的嘴唇都被咬破了。
“宝贝,辛苦了。”江驰聿俯身,在她的额头上轻轻碰了一下,满眼温柔:“谢谢你。”
虽然现在孩子还没有完全平安无事,可是你已经这么努力,我们的小宝贝也一定不会舍得辜负她的妈妈。
哦,对了,你还不知道我们的小宝贝是男是女吧?
是个女儿呢~
苏子轻觉得自己从来没有睡过这么长的觉,感觉有一个世纪那么久。
醒来的时候正好是中午,窗帘拉开着,外头温暖的阳光倾城而下。
她眯了眯眼睛,嘴角不由自主地就想要往上翘。
旁边有人慢慢靠近,温柔的声音带着满满的爱意,“醒了吗?饿坏了吧。”
居然睡了二十八个小时!
要不是医生说她没事,江驰聿都觉得自己快要疯掉了!
苏子轻转过头来,看着他的脸庞,还是和自己昏迷前一模一样。
嗯,一切都没有变呢。
她笑了起来,虽然脸色苍白,但那笑容落在江驰聿的眼里,已然美得惊心动魄。
江驰聿摸了摸她的脸,又低头和她贴了贴,然后才小心翼翼地将她扶了一点起来,说道:“吃点东西,不然你要饿晕了。”
苏子轻点点头,身子还是很无力,也有隐隐的痛意,但还好,能忍受。
江驰聿的动作很小心,给她找了舒适的位置,然后支起小桌子,将早就买好的粥摆上来。
还是热的呢,温度也刚好。
苏子轻吃着吃着又笑了起来,那模样着实满足。
江驰聿却皱了眉,“怎么?这粥很好喝?让你这么开心?”
“不是。”
我这么开心,当然不是粥的缘故,而是因为你。
“唔……”她又吃了一口,含糊不清地问:“孩子呢?”
那么千辛万苦生下来的宝贝呢?我都还没有看到过一眼呢!
说到这个,江驰聿的神情明显不像刚才那么轻松洋溢,转而有些凝重。
苏子轻心里‘咯噔――’一声,醒来时的美好消失殆尽,脸色更加发白了,“孩子……怎么了?”
“别怕,孩子好好的。”江驰聿先给她吃了一颗定心丸,然后才说:“就是孩子才七个月,暂时不能和我们在一起,还在保温箱里。”
他都不敢形容自己隔着玻璃看到孩子那一刻的心情。
那么小的一团,眼睛紧紧闭着,小手小脚倒是会动动,可看上去是那样地脆弱,要是有人碰一下,都会碎似的。
他的心都揪成了一团,很想进去亲亲他。
可是,不行。
苏子轻这时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肚子里的孩子的确才七个月,还没足月。
“真的没事吗?要在保温箱里呆多久?以后也不会有事吗?”
“医生说现在情况还不错,要在保温箱里呆二十天左右,具体看孩子的情况,至于以后――”
以后的事,谁都说不好。
苏子轻也知道以后的事谁都说不准,可听到孩子要在保温箱里呆二十多天,心里就难过的厉害。
“是我不好。”她低着头,说得很轻。
江驰聿不知道怎么安慰,只好俯身将她抱了抱。
苏子轻顺势靠在他的肩头,难过不已地说:“我知道自己身体不好,应该注意一点的,可我为什么没有注意呢?”
“不关你的事,是我不好。”
如果不是我让你担心了,这一切就都不会发生。
苏子轻抬头,怔怔地看了他一会儿,而后才想起――
那天自己之所以会早产,是因为他的母亲出了事。
“妈怎么样了?”
江驰聿神情淡淡,只是声音有些低:“她很好,就是和我爸在一起了。”
苏子轻一愣,紧接着就有点不知所措。
她伸手握住江驰聿的,试图给他一些温暖,可握住的时候才发现,他的手比她的温暖。
一瞬间,她更加尴尬,更加不知所措了。
江驰聿笑了笑,回握住她的手,声音仍旧温柔,只是带着一丝沙哑,“没事的,我也很好,只要你和宝贝好好的,就什么都值得。”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妈走的那天宝贝刚好出生,你也平安无事,这就是上天厚待我们。”
命运从来都是公平的,如果你觉得不公平,那是因为你看到的不够全面。
它拿走你什么,势必会在别的地方用其他的东西弥补你。
所以,不要抱怨,不要放弃,只要坚持下去,你想要的,岁月都会带给你。
苏子轻点了点头,凝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会好好的,为了你,也为了孩子。”
现在的我已经不只是自己一个人,我有你,还有宝贝。
江驰聿笑,内心一半柔软,一半苦涩。
那天他找到母亲,她已经离开了,唯一给他留下的,就只有一封信。
信里很多话他只看了一遍就觉得心痛难忍,所以再不敢看第二遍。
母亲还在信里说道,不要为她举行葬礼,只要把火化后了的她和她的阿景合葬在一起。
其实这一点就算她不说,江驰聿也会这么做。
因为他知道,一个在丈夫墓碑前面亲手结束自己生命的女人,会有多爱多爱她的丈夫。
这样的爱,是大爱,也是自私的爱。
只是,那是他的母亲,他无从评说而已。
云笙歌一连几天都没有出现,那天偷偷来看苏子轻,肯定是掐了时间的,江驰聿和顾长安刚好都不在。
苏子轻刚去看了孩子回来,医生说孩子的情况一天比一天好,她的心情也就没有那么压抑。
看到云笙歌从自己的病房出来,她愣了愣才上前,问道:“笙歌,你刚来吗?”
云笙歌是低着头走出来的,压根就没注意到她回来,突然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她吓了一跳,猛然抬头。
“怎么了?”苏子轻看她一脸的呆愣,不由得皱眉担心。
云笙歌反应过来之后笑了笑,摇头说自己没事,又问:“你去哪了?我刚刚都没看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