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全京城的人都知道,镇北侯唐肃把大理寺少卿秦洄从家里赶了出去,而且人家还是上门道喜的。一时之间京城议论纷纷,有人说,秦洄定是上门去要好处,才被唐肃打出来了;有人说,肯定是秦洄上赶着拍马屁,结果拍马蹄子上了,要不怎么会这么没脸;甚至还有人说,当年秦洄也曾求娶过闺中的唐夫人,差点就成了,所以唐侯看见他就恨得牙痒痒。
但真实的情况是……
秦洄一大早就得了陛下的口谕,让他去看看唐肃在家都干什么呢。秦洄心想:这小狐狸又变着法折腾我,唐肃在家干嘛,就算你是皇上也管不着吧。更何况人家都已经是你老丈人了,这么死盯着,也不怕惹你那心尖上的嘉淑仪不高兴。
可心里虽然这么暗自腹诽,但是陛下都发话了,岂有抗旨的道理?于是他换了身喜庆的衣裳,又着人备了厚礼,准备借着上门恭贺的由头,去看看唐肃在家干嘛。结果没想到,他到了唐肃家门口先是吃了半天闭门羹,好不容易进了院,只见唐肃从院子当中助跑了几步,一脚飞踢过来,要不是他小时候还学过几天武,这一脚就够他在家躺半个月的。
惊魂未定的秦洄还没站稳,唐肃就又飞扑过来,还好唐怜今日不当值,紧跑几步赶上来,才救了他一条小命。秦洄有点蒙圈,躲在唐怜身后,只露出两只眼睛看着唐肃:“唐肃你疯了?别以为你是侯爷我就怕你!你你你……你这么做就是谋害朝廷命官,小心我一纸诉状告上去,明日你就在我大理寺的监里了!”
唐肃听了这话更是气出驴叫:“秦洄你个王八羔子!边关太平两年多,老子的刀都没机会见血了,今日就拿你祭我的刀!”
唐肃说着又要动手,秦洄只好大喊一声:“你个憨驴,我今日可是奉旨而来,你你你……你敢动手!”
唐肃一听这话瞬间蔫了,但又恨得牙痒痒,于是就站在原地不动,死活不肯开口让秦洄进屋。唐怜只好从中劝和:“父亲,秦大人既是奉旨而来,就这么站在院当中也不好,要不,您二位还是进屋说吧。”
秦洄趁机扥了扥衣裳,又摆出一副狐假虎威的样子:“就是,陛下可是密旨,你就这么杵在这,难道是不想接旨么?”
这话说完唐肃又抬起胳膊作势要打,秦洄吓得一缩脖,没想到唐肃咬着牙,把胳膊放下,从牙缝里挤出一句:“秦大人请吧!”
两个人进了唐肃的书房,唐怜就守在门外,生怕父亲一激动又要动手。虽说唐免被册封的事,唐家上下没一个乐意的,可是这是皇帝亲自册封,又怎么怪得了秦大人。
但唐肃显然不这么想,一进屋就杵在那,也不正眼瞧秦洄。秦洄咳嗽一声:“咳,唐侯不跪下接旨么?”
唐肃瞬间抬头用吃人的眼神瞪着秦洄,秦洄一激灵,立马怂了:“那……那个,咳,密……密旨,哈哈,密旨怎么接都行,我……我不会说出去的。”
这唐侯今日这么大的火气,秦洄心里慌得很。刚才一时激动把皇上抬出来,现在总不能真的告诉唐肃,说皇帝让我看看你在家干嘛呢,那唐肃还不得吃了他?更何况皇帝这旨意虽没明说,但很明显就是让他偷偷打探,要是真这么说,就算今天出得了侯府,皇帝也得活剐了他。
这不是难为人么!
秦洄为了想个借口,憋得脸都红了,搓手搓了半天,才支支吾吾地开口道:“那个……陛下密旨,让我来跟你说……嘉淑仪……嘉淑仪在后宫……定然是盛宠不衰的,那个……你……唐侯全家上下的功绩,陛下心里都记着呢。”
唐肃斜着眼睛瞪着他:“就这些?”
“就这些。”
唐肃低下头,顿了顿,一本正经严肃地朝皇城的方向行了个大礼:“陛下厚爱,臣定不负皇恩!”
秦洄见状,长出一口气,今天算是成功混过去,自己这条小命也能保住了。他刚想开口说几句话,结果唐肃站起身来,一把抓住他的后脖颈,连同他刚才放在桌子上的礼物一起拎着就出了门。秦洄虽然想挣扎,但是唐肃那两只手跟铁钳子似的,他使了吃奶的劲也掰不开。但是眼瞅着唐肃就要把他扔出大门外,再不住手他秦洄在京城的一世英名可就全毁了。
于是他大喊一声:“唐肃,你就算不给我面子,也总得给陛下面子吧,我好歹是陛下派来传旨的!”
唐肃听了这话果然站住了,他看了秦洄一眼,想了想,继续把他拖到门口,松了手,然后一脚把他踢了出去。趁着门还没关,另一只手里的礼物也好好地放在门外,然后关了门就走。
秦洄摔在地上,一骨碌爬起来,街上人来人往全都盯着他看。这下丢人丢大了,他一边羞耻地想着,一边恨恨地盯着侯府的大门,内心里各种骂娘,但一个字都不敢吐出来,只好捡了礼物,灰溜溜地回了家。
大门另一边,侯府表面上已经风平浪静,可是下人们却都把今天的事传了个遍。秦大人上门道喜,无缘无故挨了两个飞踹,还颜面尽失地被拎着扔了出去,这等热闹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看到的。
“可是,父亲平日里并不是性情暴虐之人,反而对夫君好得很,对小姑更是宠爱有加,如何会……”云胭听了下人的禀报,总觉得这事奇奇怪怪的。可是唐怜回来也是如此说,这……怎么可能?
唐怜倚在桌子边泡脚,听了她如此发问,便道:“父亲确实不是性情暴虐之人,但此事事关免儿,父亲会如此也不奇怪。”
“小姑中选,虽说父亲母亲舍不得,但陛下给的可是天大的荣宠,再如何,也不至于出手伤人啊。”
唐怜闻言“哼”了一声,冷冷地道:“这院子管的一塌糊涂,我还没说什么。如今你倒管到父亲头上去了!”说罢,脚也不泡了,拿过一旁的擦脚布胡乱擦了擦,一把扔在盆里,“夜深了,睡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