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阳县是通往北地的必经之路,因着连通南北,是南北两地的枢纽,比一般县城都来得繁华,往来商贾大多会选择在这里落脚休整一番,每日清晨从城门打开开始,就热闹非凡,吆喝叫卖声,运货的马车声比比皆是。
贺晚珺一行风尘仆仆近半个月,一路上落脚之处多是驿站。得知不远处有一座大县城,遂决定暂时落脚休整一番。
齐副将早就派人先行进城打点,租下了青阳县最繁华的客栈——升阳客栈里的一间两进院子作为落脚之地。
赶在太阳落山之前,贺晚珺一行终于进了青阳县的城门,顺着大路,一直驶向升阳客栈。马车从侧门驶进院子,几个丫头先跳下马车,转身扶着清溪姑姑和贺晚珺下来。
房内还算干净整洁,虽然不大,但也比驿站好上太多。
“夫人可有什么需要?我让人下去安排一番。”齐副将隔着门,低声同贺晚珺道。
“若是方便,还请先送些水来。”执书领了贺晚珺的话,推门出来,对着齐副将福了一福,道,“夫人说,这一路辛苦将军,让客栈备些好酒好菜,请将军与诸位兵爷松快松快,夫人这里有我们几个丫头侍候。”
“多谢夫人厚爱。”齐副将抱拳躬身一礼,又招来店小二吩咐几句,便带着亲兵离开内院,在外院守着。
执书同店小二打了招呼,让他速速备些热水和一些清淡的饭食过来后,转身回了房间。芷荇同黛茜正侍候贺晚珺卸去钗环,又松松的挽了个舒适的发髻。
“去看看清溪姑姑和两位姑娘是否安顿好了?让她们今日且各自安歇,不必过来。”贺晚珺侧过身子,同快手快脚收拾床铺的执画道。
执画应了声是,见执书接过她手中的活计,转身推门出去。没多久就回来了,手里还端着一个餐盘。
“回小姐,清溪姑姑和两位姑娘已经安置妥当。”说着把托盘放在桌子上,“店小二说热水还要等会儿才能烧好,姑姑和两位姑娘那里也已经安排了饭食。”
贺晚珺站起来走到桌边坐下,“你且再跑一趟,同她们讲一下,有什么想要吃的,尽管吩咐店小二,出门在外,虽然饮食不如王府精细,也别委屈了自己。另外你们几个也是一样,有什么想吃的也让店家送来就好。”
四个婢女福了一福,笑着道了声是。
到底是一路风尘,众人都疲累不堪,稍稍用了些饭食,洗漱一番也就各自安寝。
翌日一早,才刚用过早膳,兰浆、流光二人就前来请安。
“出门在外,两位妹妹很不必如此多礼。”贺晚珺让二人坐下,又让芷荇给二人斟了两杯热茶。
“夫人仁慈,只是礼不可废。”流光福了一福,面上带笑,说出的话依旧还是那么严谨。
贺晚珺嘴角微扬,“流光妹妹还是如此,也罢,我若再多说,倒也让人觉得我不知礼数了。”
此言一出,见流光一脸惶恐,贺晚珺摆摆手,“咱们在这里也要停留个三四日,这好不容易有机会离了京,两位妹妹若是不嫌弃这县城小,倒也可以让丫鬟们服侍着出去转转。”
二女对视一眼,面露惊喜,起身福了一福,“奴婢们没想到还有这样的福气,真是多谢夫人。”
“出门在外,很不必讲究这些,只是有一样,两位妹妹多多注意自身的安全才是。”贺晚珺看着那二人,随后又看向春儿、秋儿两个婢女,厉声道,“你们二人务必把你们主子的安危放在第一位,若是你们主子出了什么意外,别怪我不讲情面,那你们两人问罪。”
春儿、秋儿面上一整,赶紧跪下来,叩着头,口里应是。
见两个婢女扶着兰浆、流光出去,贺晚珺招过黛茜,“清溪姑姑现在在何处?”
方才清溪正准备给贺晚珺请安,见兰浆、流光二人进了王妃的房间便住了脚步,立在回廊下等候。屋门一直是开着,黛茜站在靠进屋门的地方候着,略一抬头,就看见清溪姑姑,正想要回禀了王妃,就见清溪姑姑同她挥了挥手,示意不要出声。
“姑姑正在外面候着。”黛茜福了一福,恭敬道。
“快让姑姑进来。”贺晚珺听后,赶紧让人去请了清溪。
清溪这才笑着走了进来,甫一进门就行了一礼,“清溪见过主子,昨日主子休息的可还好?”
“很不错,快扶姑姑坐下。”贺晚珺因着清慈的缘故,对着清溪总有几分亲近,见她虽然也是恭恭敬敬的请安,但是同那二女别有所图不同,清溪每次请安都是极为真心,从不敷衍,贺晚珺见她这样也不好说什么不必遵礼的话,只是让婢女快快上前扶她坐下。
清溪道了一声谢,坐在椅子上,“方才听主子说,让那二人出去转转。”
贺晚珺亲手斟了一杯茶推到清溪面前,又让芷荇和黛茜在门口看着,才轻声道:“虽说那二人实际是娘娘赐给爷的屋里人,可实际上,究竟如何,想必姑姑与我皆心知肚明。”
清溪闻言楞了一下,显然是没想到贺晚珺在这里同她谈起那二人。她下意识微微侧首,警觉的看了看左右,复而一脸茫然的问道:“主子何出此言?难不成那二人竟包藏祸心?”
贺晚珺似笑非笑的睇了清溪一眼,葱长的手指摩挲着有些粗糙的杯壁,“姑姑何必同我装傻?姑姑到底是宫里出来的老人,又是侍奉王爷多年,对府里一切事物端得是了如指掌。若非如此,那春儿是如何这么巧的就出现在兰浆、流光二人身边?”
清溪面上依旧镇定的很,眼眸中流出些微笑意,似有赞赏之意,“不敢领主子的话,奴婢只是在府里多年,又得了王爷的命令,总管府内诸项事宜,时常多有用心罢了。”
“姑姑何必自轻,若非姑姑暗中相助,我身边这几个丫头可没那么容易在府里立足呀……”贺晚珺笑吟吟的说道,余光扫向执书等人,见那几人面露茫然,显然是没明白这话外之音。
清溪的笑意加深,做奴才的总希望自己的努力能被主子认可,贺晚珺虽然未曾点明,却也表示她已经明白自己私下里的动作,也并不怪罪,“主子身边的几位姑娘均是通透伶俐之人,只要稍稍提点一下,便会明白。”
贺晚珺轻叹一气,微微摇头道:“到底还是来自小门小户,有些事还要靠姑姑多多提点才是。”
清溪姑姑哂笑,“主子何必妄自菲薄?主子冰雪聪明,心思玲珑,只是年纪尚小,涉世尚浅,有些事反而不如奴婢这个老家伙看得清罢了。”
贺晚珺噗嗤一笑,道:“姑姑可不老啊,若是晚珺道声姑姑年老,怕是要被清慈姑姑锤骂一番。”
“这倒是姐姐的性子,她呀向来是容不得别人说她老了。”清溪抚掌而笑,但见贺晚珺面露了然,愣了一下,旋即哭笑不得,“真真如姐姐所说,心比比干多一窍,千万不能瞒了主子去。”
“呀……”芷荇一捂嘴,惊呼道,“难道姑姑是清慈姑姑的妹妹?”
清溪笑着点头,站起来福了一礼,道:“还望主子恕罪,奴婢并非有意隐瞒身份,只是……”
贺晚珺抬手阻止她接下来的话,“姑姑不必同我解释,世间万事,有些事情向来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清溪见她并无刨根问底之意,遂恭敬道:“多谢主子体谅。”
“既然话说开了,今后还请姑姑看在清慈姑姑的份上,万望多多助我。”贺晚珺在执书的搀扶下,站起来,屈膝行了一礼。
这一举动,唬的清溪赶紧站起来阻止,“主子这是折煞奴婢了,主子是府里正儿八经的当家主母,奴婢只是一介奴才,当不得主子如此。”见贺晚珺重新坐在椅子上,继续道,“今后主子万不可如此。”
见贺晚珺点头应了,复道;“听说今日乃是青阳县三月之中最大的会集,主子不如带人前去转转,看看有什么好玩的。”
贺晚珺心中一动,晨起之时,也曾听到身边几个丫鬟嘀咕这件事,但是碍于自己身份,总也不好意思提起这事。现被清溪提起来,心中的渴望也渐渐浮现在眼里。
清溪见状心下了然,“主子无需介意,奴婢也会随着主子一起出去,主子只要带着纱帽,遮挡面部即可。”
贺晚珺听后还没有所反应,身边的几个婢女倒是一脸渴望的看着她。她笑骂了一句,才道:“那就麻烦姑姑前去安排,我这几个丫鬟到底性子跳脱,做事未免毛躁些,到底还要姑姑周全一二。”
清溪口中应承下,出去安排一番。
见清溪离开,这时执书率先反应过来,她恍然大悟的看了眼清溪的背影,复而面露愧色,“奴婢有错,还请主子责罚。”
“好了,此事不怪你。”贺晚珺阻止她的话,“去收拾一下,一会儿我们就出去。”
执画拉了一下执书的衣袖,有些不解的看着她,见执书面露苦笑的摇了摇头,示意她先别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