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胧与交错中,记忆的人影在青年的脑中不断浮现。
“弗雷德,弗雷德…”
令人厌恶的光昏刺黑了双眼,随之而来的是强烈的疲惫感与逐渐消退的麻木感。
脑中就宛如撕裂一般疼痛,风雪划破了青年的脸颊,在苍白的面孔上留下片片雪花。
“就这样躺在雪地里,会死的哦?”
“唐…纳德先生…?”
青年用尽全力撑开双眼,眼中只有凛冽的风雪和眼前模糊不堪的人影。
“对了,塔……”
他废力地支撑着疲惫不堪的身躯,吃力的望向身旁的高塔———
“怎么…可能…”
原本耸立于风雪之中的高塔化作了满是雪霜的废墟,破碎的石块与机器散落的到处都是。
“唐纳德先生…这是怎么回事…?!”
唐纳德挠了挠头回应到:
“啊啊,怎么了?”
“为…为什么塔……咳啊!?”
突如其来的恶心感让弗雷德感到天翻地覆,麻木的他感觉到什么东西在从嘴中向外涌动。
“…有什么话,回去再说吧。”
唐纳德背起弗雷德,向不远处的城镇走去。
凛冽的雪风在废墟中呼啸,白色的雪花染白了飞溅的石块与零件,黑色的骑士屹立在雪风中,任凭雪花拍打着铠甲。
“…………弗…”
丑陋的面具中断断续续的发出扭曲的音调。
“………雷…………”
风吹动了黑色胸甲前的挂坠,碧蓝的挂坠在茫茫雪风中散发出些许治愈的光辉。
“……德…………”
愈发猛烈的风雪遮蔽了骑士的身影,“它”伴随着扭曲的低语消失在白色的荒原中。
蓝色的微光照亮了凄凉的雪风,转瞬即逝的光芒在黑夜中逐渐消逝。
…………………………
窗外的雪风不断击打着摇摇欲坠的门窗,窗外只能听见宛如悲鸣般的风声。
“好些了吗…?”
唐纳德检查了弗雷德的身体,粗略地将伤口进行了包扎。
“至少…说话能流畅些了。”
嫣红的血迹染红了洁白的纱布,弗雷德面色苍白的靠在木床上,倚着冰冷的木墙微微喘息。
“你在之前发生了什么…伤成这个样子。”
“…我对那座塔…总是有种异样的感觉,“它”就好似有生命一般…总能感觉“它”在吸引我…就好像…对某种东西的渴望一样。”
“我打算前往高塔的时候…从未见过的黑色骑士突然出现在了我的面前…不由分说就对我发动了袭击。”
弗雷德看着破旧的相框,黑白照片中的面容早已被岁月磨失殆尽,只留下模糊的五官与身后黑雾一般的景致。
“啊啊…你说的那个人是黑色骑士…!?”
唐纳德停下了笔,惊愕的问到。
“怎…怎么了?”
“罗兰·玛斯罗德…在八年前的战争中就死去了。”
他自顾自的低语着。
“迪罗曼鲁克…吗,看样子我们是被什么东西困住了啊。”
“为什么这么说……”
弗雷德略微不解的问到。
“弗雷德…你是跟着我一起进入高塔的,从深入内部的时候你的身体就出现了异常,如果“塔”的原理真的按照斤说的那样,只是不断循环的定性空间,你一个人…是无法脱身的。”
“你…真的是弗雷德吗?”
唐纳德略微怀疑的问到。
弗雷德轻叹一口气,摘下满是尘土的挂坠轻轻放在唐纳德的手中。
“这样就足以证明了吧。”
碧蓝的挂坠在唐纳德的手中发出微弱的光辉,照亮了他满是尘土的双手。
“等天晴的时候,你先离开雪国吧。”
弗雷德想要反驳,剧烈的疼痛却使他难以起身:“为什么…!?”
“这地方…有问题。”
唐纳德缓缓走向窗前,注视着窗外呼啸的雪风:“弗雷德…你能相信我们现在所处的世界是虚假的吗…?”
“先生是指…?”
“我也不是很能接受这个事实…但现在,我们所处的“雪国”可能已经不再是曾经的迪罗曼鲁克了”。
“之前你应该听说…迪罗曼鲁克的人口在一夜之间人间蒸发,以及这片绿洲不知何时被冰雪覆盖的事情吧。”
“…嗯。”
弗雷德轻轻点了点头。
唐纳德长叹了一口气,点燃了手中的香烟:“恐怕关于迪罗曼鲁克的事情,不仅仅是核心那么简单,不仅是“塔”,我们现在所处的也极有可能是空间所延伸出的“平行空间”。”
猛烈的风雪拍打着门窗,外面的世界被白色的呼啸逐渐笼罩,两人的耳边只剩下呼啸的风声。
唐纳德略微烦躁地来回跺着步,朦胧的烟圈从他的嘴中缓缓吐出,四散的白雾在木屋中逐渐消逝,化作了空中的烟尘。
“在很早之前就有过前人提出平行空间的证据,但从未被真正的证实,理论上正常的世界的变动并不会将普通人卷入平行的变化中,而是按照“正轨”行进着,通俗的来说,现在的我们已经与世界“脱轨”了。”
“在无数平行的可能性中只有屈指可数的可能性能够完善的运转下去,世界的“正轨”正是通过世界的不断演算而选择的“最合适与稳定”的可能而发生的。”
“那…其余的平行空间呢…?”
“啊啊…是啊,没有能成为最佳可能性的空间只能成为死胡同,换而言之…”
唐纳德顿了顿,熄灭了手中的烟头:“也就是走向了循环的灭亡。”
“现在明白了吗?如果不及时离开这里的话,我们极有可能以不同的可能看到“自己”的死亡。”
“怎么可能…!?”
弗雷德惊愕的喊到。
“啊啊…打破人对世界原有的认知是很困难的,但现在你必须要认清现状。”
“这下麻烦有点大了啊…回去得跟“王”申请加薪才行…”
唐纳德坐在陈旧的木椅上,随意地摆弄着手中的项链,漫不经心的低语到。
窗外凛冽的雪风愈发猛烈,宛如白色荒原中恶魔的低鸣一般,围绕着木屋,围绕着世界,仿佛流动的时间也在冻结不前。
……………………
记忆中的摆钟在黑暗中摆动着,随着生命的流逝发出沉重而压抑的钟鸣。
往日阳光明媚的花田化作了黑白相间的田野,扭曲的人影在白色的花田中晃动着。
似曾相识的既视感从弗雷德的心中喷涌而出,黑色的人影停下了脚步,扭曲的头颅缓慢地凝视着弗雷德麻木的身躯。
殷红的瞳孔在黑白的世界中闪烁着,这是他在黑白相间的世界中所见的,唯一的颜色。
“花田…花田……”
(为什么感觉…似曾相识…)
疾驰的马车从身旁的大道穿过,与马车对视的一瞬,车厢的窗边又一次浮现出嫣红的瞳孔,伴随着马车的轰鸣驾向远方。
弗雷德感到胸口中的心脏发出沉闷的异响,记忆构建的世界在意识的复原下不断崩塌。
(什么都感觉不到。)
(什么都察觉不到。)
“砰————!”
“啊……疼疼疼…”
一声闷响将弗雷德惊醒,不知何时自己从床上摔到了地上,冰冷的地面将身上的热量逐渐吸走,弗雷德扶着床角缓缓站起身,让麻木的大脑略微清醒。
弗雷德搓开窗面的雾气,窗外的雪不知何时停了,零星的雪花顺着微风拂过满是雾气的窗边。
“唐纳德先生?”
陈旧的木板上只留下零星的烟灰,在雪后的阳光中沉睡着。
弗雷德摸了摸枕下,一条熟悉的挂坠浮现在手中,之前满是尘土的挂坠不知何时被清理得洁净如初,透彻的水晶在微弱的阳光下闪烁着温暖的光辉。
………………………
此起彼伏的荒原环绕着沉睡的古城,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唐纳德踏着悠哉的步伐观察着四周,四起的狂风吹散了陈旧的斗篷,留下一抹黑色的轮廓。
“啊啊…就从这里开始吧。”
黑色的符文浮现在四周,淡黑的气流在城镇周围缓缓游荡,核心的轮廓在漆黑的暗幕中微微闪烁。
“啊啊…还是原始一点的方法好用呢。”
唐纳德摆了摆手,漆黑的符文在空中逐渐消逝,化作无数黑色的烟尘散落在雪中,漆黑的暗幕随着符文的消逝而破碎,无数暗幕的破片散落在城镇的四周。
“就是会留下一些比较明显的痕迹啊……”
他目睹着破片化作支柱的轮廓,向天空延伸而去,顿时城镇的四周浮现出数个黑色的“支柱”,宛如建筑一般支撑着天空。
“这样,就能暂时抑制空间的崩溃了吧。”
他注视着蔚蓝的天空,漫不经心的低语到。
(接下来,该进行核心的“回收”了。)
唐纳德转过身,注视着远方的建筑,远端的塔楼回荡着空灵的钟声,遥不可及的顶端回响着异样的气息,核心的气流与位置暴露无遗。
唐纳德起身跃上房顶,向塔楼疾驰而去。
…………………
迪罗曼鲁克·钟楼
唐纳德谨慎地跺着步,小心翼翼地走入钟楼旁的小巷,尝试用气息感知着周围发生的一切。
感知的气流中逐渐浮现出黑色的轮廓,略微熟悉却又陌生的感觉从唐纳德的心中浮现。
(是弗雷德的气息吗……)
(似乎又不像呢…)
唐纳德皱了皱眉头,借着气息消失的瞬间向钟塔奔去。
看似平淡无奇的塔楼此时却显得及其眼熟,蓝色的导管从顶端垂直而下,散发出碧蓝的幽光。
“怎么可能……”
无论是构造还是气息,钟塔的结构都与被炸毁的“塔”别无二致,好似复刻而出的投影一般,在城镇中心闪烁着。
“先生!”
唐纳德的耳边突然传来熟悉的叫喊声。
“弗雷德…?”
不知何时出现的弗雷德突然挡在唐纳德身前,碧蓝的晶盾伴随着“业”的波动快速展开。
“啊啊啊啊啊———!”
刹那间,黑色的残影从建筑的后端疾驰而出,无数刃风伴随着诡异的咆哮声劈在脆弱的晶盾上。
嫣红的光辉左右晃动着,漆黑的身形瞬间散发出压制的气息,令弗雷德感到压力倍增。
黑雾缓缓散去,黑色的铠甲反射着阳光的光辉,丑陋的头盔迸发出压抑的红光。
唐纳德皱了皱眉头,解开了腰间环绕的锁链:
“齐基比斯晦凯……”
刹那间,数条锁链宛如离弦的箭矢般向骑士飞驰而去,锁链末端锋利的勾爪深深的扣在铠甲的衔接处,迸发出了零星的火光,唐纳德微微一笑,打了一个响指。
“砰————!”
四散的火光笼罩着钟楼,锁链的交接处只留下一缕浓烟。
“啊啊…真是令人头疼的手段呢。”
唐纳德向钟楼顶端望去,黑色的骑士屹立于塔楼的顶端,身后破烂不堪的斗篷在狂风的呼啸中飞舞,模糊的头盔迸发着耀眼的红光。
不知何时,狂啸的雪风又一次笼罩了雪国,譬如刀刃一般的雪花打在唐纳德和弗雷德满是尘土的脸上。
灰色的阴云笼罩了天空,命运的轨迹在阴云中逐渐浮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