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是认真的？”
格雷斯皱着眉，看着尤兰达：“恕我直言，尤兰达王，带上难民一起走，这件事情做起来可没有说起来这么简单。”
“要猎取大量的野兽来充当食物，要分散为数不多的士兵维持秩序，制止暴力，还必须要安抚难民心中的恐惧，防止他们在战斗开始之前就已经崩溃....更别提还会增加我们被维塔利格人发现的风险。”
格雷斯把不善的视线移向了兰尼：“我们之所以能顺利逃到这里，可不是因为我们几个人实力强大，只是纯粹因为维塔利格人还没有发现我们，尤其是你，尤兰达王的行踪而已。”
格雷斯说的很对，尤兰达把视线投向兰尼，等待着他的解释。
格雷斯一看就明白了：“你们还没有商量好？”
他的语气有点不善，但尤兰达却没有在意这个，而是坦然地点了点头：
“如果完全由我来做主的话，一定会选择去和难民们会合吧，但我却不清楚这样做究竟是不是正确的。”
“所以我提前将你们喊了回来，这是我的过错，我向你们道歉，穆先生，还有露娜女士。”
尤兰达提着并不存在的裙摆行了一礼，之后又郑重地说：“我希望你能在了解我的意愿的情况下，从兰尼先生的口中了解难民们的情况，并以此判断是否有机会将他们也一并带回到安全区域，哪怕只是有一点希望也好。”
直视着格雷斯，尤兰达很认真地说：“我会为此而额外支付一笔丰厚的报酬的，穆先生，我以我父亲和圣——费奥列提的荣誉向伟大之墙起誓。”
实际上，尤兰达也有些害怕这个要求会触怒格雷斯，导致他一走了之，这样一来，光靠着她和薇尔莉特两个同样缺乏野外生存经验和潜行躲避能力的人，很难在维塔利格人的搜索中逃出生天，更别提把那些难民也一并带走了。
但了解过穆的故事以后，尤兰达还是决定赌一把。
穆是个冷酷无情的人，在那些记载中，他过着严格禁欲的，苦行僧式的生活，哪怕是下令牺牲自己最得力的属下，亲手处决自己的副手时也毫不犹豫，可这样的人却会为了一个女人而改变成现在的样子，可见穆对露娜的感情有多么深厚。
在羡慕和憧憬中，尤兰达也十分确信，她和她所代表的圣——费奥列提为这对夫妇提供的机会是穆绝对无法抗拒的，他迫切地想要找到一个避难所，给他的挚爱带来本该属于她的平静。
出于愧疚和对平静的向往，哪怕委托再困难，只要有一丝成功的希望，这个男人就会拼上性命。
镜是这么说的，而根据尤兰达的观察，事实也似乎的确如此。
因为格雷斯已经把视线从她的身上移开，转到了兰尼的脸上。
他双手抱胸，摆着戒备的姿态，警惕地看着兰尼，等待着他的解释。在格雷斯身后，柯婕莉亚微笑着，试图缓解紧张的气氛，但从事实看来，效果不佳。
“但是，先生——”
兰尼的语气里压抑着愤怒：“虽然我们的队伍里大部分都是圣——瓦扬的难民，足有近两千人，但除开纯粹的平民，能够用于狩猎的弓有七十把，能够进行狩猎的加上逃亡的士兵，一共有差不多三百人。”
尤兰达的神色一黯。在防线被突破前，圣——瓦扬曾经有超过二十万平民定居，如果算上为了逃税而选择隐瞒户口的贫民，那么这个数字将提升到至少二十五万。
可现在能够顺利逃亡到这里的，却只有两千人。
哪怕还有在逃亡的，还有决定留在圣——瓦扬的废墟里苟且求存的，但更多的人应该已经死了。维塔利格人的攻击很突然，尤兰达亲眼看见过他们的推进，在战列向前挪动的时候，那些维塔利格人可不会去辨别平民和士兵。
“我们完全可以自理食物的问题，在这逃亡的几天里，我们也已经初步建立起了秩序，那些试图通过抢掠他人来获得额外物资的家伙也已经被我们提前剔除出了队伍。”
格雷斯摇了摇头：“你们驱逐了队伍里的恶棍？这种行为只会让你们的队伍更快被维塔利格人发现。”
“很抱歉，我们得走了，要不要跟上来....”
“我没有驱逐他们，”兰尼低下了头，声音不由自主地小了一些：“我处决了他们，然后就地掩埋了，还用树叶在新土上做了伪装。”
先王洛丹卡尔曾经规定过，无论是什么人，犯了多严重的罪行都必须经受法律审判过后才可以进行惩罚。在他的铁腕统治下，这条规定已经深入人心，成为了每一位圣——费奥列提人的共识。
所以理论上兰尼的行为不仅违反了圣——费奥列提的法律，还和新一代圣——费奥列提人的道德观相悖。但尤兰达却没有指责这位士兵，她很清楚，如果当时是她站在对方的位置，也理应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格雷斯对圣——费奥列提做过详尽的调查，知道做出这样的决定对于一位圣——费奥列提人来说有多么困难。如果不是因为那几个人的行为太过恶劣，恐怕也不会在遭受审判之前就被处刑埋葬。
但格雷斯不仅没有感觉到厌恶和同情，反而由衷地开心。
这种人渣就该越多才越好。
这么想着，格雷斯微微撇过头，把视线投向了尤兰达。
他在询问对方是否要趁着这个机会来对兰尼释放善意，好加固他的忠诚。
格雷斯看到尤兰达摇了摇头，于是格雷斯冷漠而粗暴地问：
“既然一切都像你说的这样理想，那么我们为什么还要同行呢？”
“你的人民并不必须要你的带领才能活下去，而你的队伍和我们会合，反而会给你们的王带来危险。”
格雷斯的前一句话是对着尤兰达说的，后一句话则是对着兰尼。他无视了两个人有些不快的脸色，自顾自地继续说：
“那么，就让一切保持现状，这不是很好吗。”
“走吧，尤兰达王，我们该抓紧时间出发了，今天必须到达矮人的甬道。还有你，兰尼先生，虽然很抱歉，但为了我们的安全着想，你还是不要回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