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别这样,柯—露娜....”
在说出“露娜”这个名字的时候,一股微妙的负罪感和歉疚感包围了格雷斯。即使他清楚身后的人正是柯婕莉亚,但从形式上来看,就好像是他背叛了一样。
感受到格雷斯心里的负面情绪,梦魇开始发出冷笑:“呵呵,你——”
“滚,”格雷斯一下子变得冷漠起来,在心底冷漠地呵斥:“这里没你的事。”
“怎么了?”柯婕莉亚习惯性地朝格雷斯的耳洞里轻轻吹了口气:“你看,他们都在用嫉妒的目光看着我们呢。”
“嗯....但既然你不喜欢这种感觉,那就算了。”
耳边温暖的气息消失了,格雷斯忍不住看了柯婕莉亚一眼。她戴着兜帽和面罩,以格雷斯的角度,除了她的鼻尖以外什么都看不见。
但毫无疑问,透过契约传来的情感,柯婕莉亚此时很开心。
或许是感觉到了格雷斯的视线,柯婕莉亚侧了侧头,用耳朵轻轻蹭了蹭格雷斯的肩膀。作为回应,格雷斯捏了捏柯婕莉亚的手掌。
两人跟随着那位冷漠而刻板的士兵,一路上不时交谈两句,互相对对方做一些小动作。但很快,随着两人越来越接近战区,柯婕莉亚的兴致逐渐低落下来。
“这些是今天来接受雇佣的佣兵,两个炼金术士,我带他们去战场前线。”
站在一座看起来像是临时建立,然后加固过许多次,以木条和石块为基础的阵地前,那名为格雷斯和柯婕莉亚带路的士兵仰起头来喊了一声。
得益于精灵超乎人类的听力,格雷斯听见了阵地塔楼上的低语。
“又来了两个新的佣兵啊。”
“这该死的战争怎么还不结束?我每天辛勤劳作,交的税要雇佣佣兵,最后还是免不了被征召....该死,我已经受够了!”
“谁不是呢?这里每个人都和你一样,兄弟,甚至更惨....”
“还有这个弱智建的门,为什么要开一个门?用吊篮进出外区不可以吗,....该死,贵族老爷们战败真是自找的。”
然后是一声低沉的呵斥:“都别说了,快去开门,有抱怨留着战争结束以后和你们的妈妈说!”
格雷斯看了看那个领路的士兵,虽然他压根听不到塔楼上的声音,但是不难想象出,作为普通士兵的一员,他一定也拥有,或者承受着来自同伴的怨念。
这些正在抱怨的人都是可以争取的人,他们或许懦弱,或许无能,但只要持续地引诱,并且在合适的时机将他们内心的愤怒激发并给予援助,这些人就可以成为摧毁人类社会的先锋。
不仅如此,只需要一些威逼利诱,这些人还可以为沉寂黄昏的猎人们提供一些固定,但不那么安全的补给点,为一些常规任务提供便利。
格雷斯把这点默默记下,想着找到机会就将它写下来,寄给克劳迪娅。大部分莫诺黎司的精灵对人类社会的认知很浅薄,而通过克劳迪娅的回信,格雷斯得知目前沉寂黄昏的成员中绝大部分都曾经是各个家族的士兵,这些知识对于现在的沉寂黄昏来说很重要。
为了加固而包上了钢铁的大门在隆响中打开,门后的情景第二次映入了格雷斯和柯婕莉亚的眼睛。
眼前的城市破败,原本也曾经是城区的一部分,但在圣-费奥列提与维塔利格的战争爆发,辉刃要塞被攻破以后,圣-瓦扬也不可避免地成为了战区。
敌人迅猛的攻势让驻守的瓦扬家族军队措手不及,切萨雷的弟弟几乎让出了一半的城区才成功在剩下地势较高的另一半城区建立起了防线,并且通过逐步推进的方式,最终成功将敌人又重新赶出了瓦扬城。
但也因为这一半城区曾经被敌人攻陷,并且如今还在被敌人威胁着,切萨雷的弟弟一直没能在这一半城区建立起坚固有效的防御建筑群,这一半城区时不时又会被敌人凿穿,最后就成为了战场双方反复拉锯的地方。
和遥远眺望时看到的景色不同,大门打开以后,从另一个角度观察,反反复复地发生着战斗的矮半城区向格雷斯和柯婕莉亚流露出了它的真正面目。
门后并不是一片荒芜,相反,这座随时会遭到战火威胁的城市如今显现出一种怪异的繁华。
衣着破烂的人们在街道上急匆匆地走过,其中不乏有眼神空洞,扛着重物的人,根据袋子下坠的形状来看,大约是一些炼金产物的遗骸。
这些同样是被征召的民兵,但只负责打扫战场,回收资源和遗体。由于职责简单,可以得到的报酬也不多,但还是有许多人争着在做。
在建筑的阴影里,孩子们用仇视的眼神盯着领路的士兵,还有格雷斯和柯婕莉亚。柯婕莉亚很显然不擅长面对孩子们的这种眼神,不自觉地向格雷斯的方向又凑近了些。
“该死的饿狗!”一个看起来年龄稍大的孩子痛恨地低声唾骂,其他几个孩子也用恶狠狠的语气嘟哝着格雷斯听不懂的俚语。
作为对这些孩子投来憎恨目光,还恶语相向的回应,格雷斯也狠狠地瞪了那些孩子一眼。
为了确保报复有效,格雷斯还利用魔法创造出了复杂的幻象,在那些孩子们的眼前投射出只有他们能看见的,扭曲,怪诞而恐怖的血腥世界。
孩子们集体后退一步,惊恐地尖叫着,颤抖着跑开了。甚至有胆小的跌坐在地上,开始嚎啕大哭,空气中也随之弥漫起骚味,和街道上汗酸味以及远处传来的,淡淡的,尸体腐败时发出的恶臭混合在一起,令人作呕。
柯婕莉亚低下头,契约的另一头传来低落的情绪。
“嗯....”
格雷斯低沉地哼了一声,想要说一些什么,但是最后什么也没有说,只是轻轻地挠了柯婕莉亚的手心一下来表示安慰。
柯婕莉亚早晚要适应面对这种情况的,所以虽然心痛,但格雷斯依然保持了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