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纵向搁着一花鸟纹三扇屏,一旦完全展开,一间屋子就隔绝成两个空间。按当初说好的,一分为二,两人各占一边。好在屋子够大,两人各占一半,行动什么的倒也不受拘束,甚至还有不少空余之地。
裴珩是个君子,有床的一边让给阮沅住,自己去睡另一边,那边有个金丝楠木卧榻,铺上褥子倒也像模像样是个床。
阮沅提过多次,自己是女子,身量小些,还是自己去睡榻比较合适,裴公子不必为这事委屈自己。两人还就此问题讨论商量过数次,可裴珩态度很是坚决,无法,最终还是按着裴珩的意思来了。
阮沅想着等闲了,专门让人制作个宽大舒服的卧榻,让裴珩哪个舒服就选哪个躺。
院内人少安静,房门被推开的声音就很是明显,阮沅知道裴珩下朝回来了。
裴珩每天的日常阮沅已经很清楚了,因为实在是太规律了:
散衙回来换身衣服,然后去书房看书,到该入睡之时,再回屋。
阮沅原先还盘算着时间,算到裴珩下朝快回来之时,便把屏风拉展开放好,待裴珩上朝的时候就把屏风收起来挪到一旁,防止有人说闲话。
后来觉得麻烦,又觉得屋内放个屏风也不是什么怪事,只要人前恩爱秀足,屋内放个大屏风也很正常,就收也懒得收了,每日就让其那么摆着。
如此,两人虽同处一室,但实际各过各的,互不打扰。
这种相处模式虽看着奇怪,但阮沅却觉得很好,与其没话找话的闲聊,不如这样,谁也不打搅谁,两人都不是话多的人,这样倒还轻松自在。
按往日裴珩的动向,应该一会儿便会出门去书房读书。阮沅不甚在意,继续手中的游戏,却听到屏风木栏处被轻敲。
“怎么了?可是出了什么事?”阮沅靠坐在窗边小榻上抹骨牌,听见声音手中停了动作。
“有些话要同阮姑娘说,可方便?”
“裴公子过来吧。”
这是二人说定好的,若有事要与对方说,就轻敲屏风,得到允许后便可越界。
这方法看似麻烦,但其实两人话都少,除日常问候之外,仿佛约定好的不去打扰对方一般,而日常问候搁着屏风问一句就好,是以在屋内两人并没有什么事情需要面对面说话,这个方法基本没有用过。
现下裴珩主动叩击,阮沅心中还是蛮差异的。
“裴公子。”阮沅看着换了常服的裴珩,笑着打招呼。
“阮姑娘。”裴珩回以笑意。
“坐吧。”
裴珩坐在了距阮沅不远的木椅上,一袭青衫,下摆绣着振翅欲飞的白鹤和赭石,苍灰色的山石。
巧了不是,阮沅看着自己身上的浅青色的衣衫想到。
“听闻姑娘给府里人涨了工钱。”
“是。独乐不如众乐乐,虽说家仆都是买来的,给不给工钱的可以。但这些仆从也都不容易,我知道为着这场婚事,公子家也是费了不少心思,就是事后收拾我瞧着也是忙前忙后了一段日子,每天似有做不完的事。如今府中一切平稳,也有他们一份功劳不是?我瞧着大家最近都有些疲惫,该有件高兴事儿让大家振奋一下。”
“裴公子对此可是有什么想法?”阮沅一边说,一边拿出早晨从裴夫人那里取回来的茶叶,为裴珩斟茶。
自己图安静,今天没叫琅初她们在跟前伺候。
“没有,只是今日回来瞧着众人眉眼中皆有喜色,听他们说了这事来问问。我同阮姑娘是一样的想法,裴府这些家仆多是些忠心勤恳之人,涨工钱是无可厚非。”裴珩瞧着阮沅为其斟茶烧水,温语:“阮姑娘,不必麻烦了。”
“都是随手的事,哪里谈得上麻烦?”我是个怕麻烦的,要是真麻烦,我才懒得去做,阮沅心道。
“这是早上从母亲那里得来的,是难得的好茶,公子尝尝。”
说罢,递上一杯茶。白瓷黄汤,气味悠长。
“好茶。”
阮沅点了点头,坐回美人榻上,继续手中的游戏。
“阮姑娘也会玩骨牌?”
“闲来无趣,解闷罢了。”
“一个人玩也有一个人玩的乐趣,但为何不找几个人一起,玩法更多样些?”
“原先也和她们玩过,后来一个个都不跟我玩了。哎独孤求败啊……”言语间颇有些打败天下无敌手的落寞。
裴珩眼中存了笑意,目光看着漆花小几上的骨牌,温言:
“我也曾同友人玩过,还算也些心得,姑娘愿同在下玩上一局么?”
阮沅盯了一眼裴珩,这人素日里最闷,没事绝不露面,今日倒会主动一起玩牌,奇怪!不过一个人玩到底没有两个人博弈有意思,遂挑眉,笑道:“请了。”
一局下来,阮沅承认,裴珩还真是骨牌高手,出牌很有谋虑,不过自己也不是什么稚嫩新手,原先同谢兰玉他们玩时,赢得多输得少,自认牌技不错。
烛火绰绰,虫声唧唧,两人你赢一局我赢一局,不分胜负。棋逢对手,阮沅一时被激起了胜负欲,兴致愈发高涨。
“小姐,该睡了,到就寝的时辰了。”琅初端着打好水的盤匜,过来劝着。
“知道了,再玩两把!裴公子……裴……裴郎,我们再玩两把行么?”想到琅初还不知道她与裴珩的约定,忙改口道。
“好。”裴珩没有拒绝,清俊的五官在昏黄的烛火下更显柔和。
开心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飞快,
“小姐,你这是第几局了?说好得两局呢?”
“快结束了,快结束了。”阮沅一边接话,一边盘算自己该出哪张牌。
“姑娘明日无事,少爷明天还要上朝,若是精神不振如何是好?”
“知道了,知道了。”
“小姐,我要叫木樨过来掀摊子了。”琅初恐吓道,脸上却藏不住笑意。
“好的,好的,好姐姐我知道了。最后一把,最后一把,好不好?”阮沅撒娇着央求琅初,“可千万不要叫木樨,她是个火爆脾气。你去睡吧,我这一局打完绝对没有下一局。”
琅初叹了口气,也拿自己小姐没办法,转身出门了。自己家的小姐自己最清楚,一旦起了性,非要尽兴才算完。
阮阮睡到自然醒,窝在被子里朦朦胧胧发着呆。屋内的窗子被打开了半扇,微风进屋。
早晨的微风有些凉,但很舒服。清风鸟鸣,阮沅突然觉得这样的日子也挺不错。以前正月去庙里上香,凑热闹也让道人给自己算过一卦,那道人直说自己命好,自己当时也没太当回事,正月里嘛,见人都会说几句吉祥话,图个好意头,谁没事愿意给人添堵。如今这样想,自己的命说不定还真不错,吃穿不愁,亲友在侧,遇到那么一两件烦心事也总会过去,。
“姑娘,该起了。”
阮沅皱了皱脸,窝在被窝里不动。
琅初一瞧就知道自家小姐没睡灵醒,让木樨去沾湿帕子,自己去扶阮沅起身。
“小姐擦擦脸,醒醒神儿。”木樨递上凉帕。
阮沅坐起来拿着帕子沾了沾面,垂着眼眸又不动了,昨夜睡得太晚了,这会儿觉得晕晕乎乎的。
缓了缓神,才问道
“我昨夜何时睡得?”
最后玩到几点阮沅自己着实没概念,只记得后来琅初又过来催了好几次,自己才放裴珩去睡,却也约好来日再战。
“还说呢,快三更才睡。”琅初跟木樨扶着阮沅下床梳洗。
“小姐,是不是身子不适?”琅初,木樨看着阮沅面色,担忧地问。
阮沅摇摇头:“竟这般晚?!”
瞧着自家小姐没有不适,两人才松了口气。
“可不是!劝了好几回也收不住。”
“姑娘就是这个性子,起性了便不知早晚黑白,非尽兴不可。倒是裴少爷也是好脾气,竟也由着姑娘性子。”木樨一边为阮沅梳着发髻一边说。
“唔……”
阮沅坐在雕花铜镜,打着瞌睡,心道:
也不知道裴珩今天怎么样?会不会精神不济?自己好像把他拖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