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栾煜调戏完张梓一,美滋滋回了六重天的宫殿的时候,他突然闻着一股诡异的味道。
怎么说呢……
自……自然的清香?
栾煜循着味道走了一路,听得几声“咯咯哒”“咯咯哒”的声音。一脸懵的走到一个新搭的鸡窝旁,看着一身鸡屎、手上还拿着竹架子准备加固鸡笼的方自华,什么都明白了。
——显然又是被栾歌坑了。
“殿下他……”栾煜欲哭无泪,即便他没在羽蜕期,脑袋也开始疼了。
方自华用袖子上唯一一块干净的地方抹了一把脸:“殿下说最近您在九重天六重天来来去去辛苦的很,说这几只鸡,给您……补养身子。”
“……”栾煜瞥了一眼方自华,嘴角抽了抽。
这话你觉得说得像人话吗……
“那,那……我先退下了。”方自华抹了一把头上的汗,很觉得他再不退下栾煜这喜怒无常阴晴不定的脾气保不准就把鸡屎塞他嘴里了。
又是无月之夜。
栾歌头疼的感觉消退了不少,脸色却日渐苍白起来,嘴唇更是青白的刷色,一天天的不爱动弹了。
勉强支起身,觉得关节各处都酸疼的厉害,栾歌踱到寝殿,见南宸窝在丝绒被里睡的香甜,脸上红扑扑的,又乖又软惹人疼。
栾歌背着手,抬头望天,看见天上繁星正当空,南方星云流转,北方天空空出一块,像一个巨大漆黑的深洞,仿佛要将人吸进去。
银色的光亮温柔地从栾歌的脊梁,慢慢攀上他的手臂,栾歌将灵气汇到指尖,觉得比起平时是有点吃力,散着银光的指尖轻轻抵在了南宸的额头上。
南宸睡梦中喃喃了一声。
栾歌闭上眼,将灵气慢慢注入南宸的身体。他感受着灵气在南宸身体里的自在,毫无阻碍,仿佛奔腾的海浪,自由地在他身体内翻涌。
睁开眼,栾歌眼中闪过一丝血红。
栾歌将手从南宸额头上移开,眼睛里满是疑惑和冷漠,再也摆不出白日里慈父的样子。
他实在搞不清楚南宸的身份。
南宸那日出现在无尚神木上,他其实并不算很意外。早在三十五年前的那一日,他就已经算准了无尚神木的这个异动,为等这个“异动”,他已经等了整整三十五年。
南宸是以星云为魂魄,无尚神木之滋养才养出一个孱弱的肉身。
说他是星云中来,说他是无尚神木中来,似乎都不太符合他实际的身份。
他究竟是谁?
栾歌慢慢踱着步子,自顾自朝着门外走去,竟然又缓缓到了枣园。
到这里,栾歌复又想起那日南宸自己大摇大摆就进了枣园的事情,太阳穴又隐隐发疼。
“唧唧。”
“唧唧。”
“唧唧唧唧。”
“咯咯哒。”
……
栾歌的眼睛里几乎要窜出火星子。
朝前快走了几步,居然又看到了那些鸡!
他明明叫方自华挪去了栾煜的宫殿,这些鸡又是哪来的!
眉头皱的几乎能夹死蚊子,就在他运气准备将栾煜从六重天的床上撵上来的时候,身后传来一个幽幽的声音。
苍老又平静。
“殿下久安。”
栾歌转头,见到眼见这个人,眉间褶皱便瞬间抚平了,挂上平日和缓的笑容,抱着拳回礼:“原来是五祖。”
“殿下久安。”五祖身边的青年也淡淡道。
五祖身矮又圆润,留着络腮胡子,脑后的一个辫子倒是挽的齐整。
因而衬得五祖身边的那位青年格外高挑,细看去宽肩窄腰,身侧极流畅两条线收紧腰带里,一身黑衣黑鞋,唯有抹额正中那颗绿宝石在星光里格外闪耀。
栾歌浅笑笑:“客气了。”
又道:“无且既要来,应该早点告知我,令造一间宫殿了。”
无且微微颔首:“殿下客气了,既是无且,便只是五祖身边的小徒,小徒自然是随师父住。倘若以秦昆的身份来……”无且干笑了两声。
栾歌点点头。
五祖微微笑道:“为殿下准备的礼,殿下还受用吗?”
栾歌温和的笑容一时僵在脸上。
“是无且的主意。”
无且低了低头,笑声憋在喉咙里,酸的他腮帮子疼。
栾歌喉结上下滚了滚,扬起手抖了抖袖子,自己都不知道要干嘛,五祖一把握住栾歌的手腕,才发觉栾歌手腕极凉。
并不是寻常受风的凉,那种冷几乎是从骨头皮肉里透出的。
何况,也没有什么妖风能让栾歌受凉。
五祖脸色变了变:“劳殿下等我们这么些日子了。”
“先去我殿里坐坐吧。”
一路走着到了殿里,又叫方自华上了茶,三人才坐定了说话。
“殿下前几日是否身上发热?”
“是。”
“是否头痛不适?”
“是。”
“殿下……”
“五祖跟我还拐弯抹角吗?”
“殿下也不是一两次羽蜕了,可知羽蜕前尽量不要耗费太多灵力。”
栾歌苦笑了一下,想起那个肉肉的白团子:“我有不得已的理由。”
“殿下跟我们还拐弯抹角吗?”无且放下茶杯,抢在五祖前道。
栾歌轻嗽了一声,没说话。
五祖接过无且的话,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打开方见到里面是一枚状如珍珠的小药丸:“殿下此次羽蜕较以往而言,更是凶险异常,请殿下务必收下。”
“我也不是姑娘家家的,喜欢这些珠宝,五祖送我这个干什么。”栾歌打着哈哈,装作不认识那枚丸药。
“殿下非要打哑谜吗?”
栾歌顿了顿,伸手接过那盒子,里面的丸药流光溢彩,只用肉眼看,都能灵气几乎要从里面溢出来:“有劳。这礼我很受用。”
“是无且的主意。”
栾歌抬眼,将盒子盖上,目光与无且对在一起。
他与无且可谓是天生冤家。
自他与无且相识起,见面便总是干架。刚认识时总是无且获胜,时间久了两人逐渐能战成平手,到了后来,无且便怎么也打不赢栾歌了。
也是自那时起,两人就算是握手言和,又有自小相识的情分在,也算是半个亲兄弟了。
“自华。”
方自华恭恭敬敬捧上两个盒子,稍大的放在五祖跟前,另一个只略有手掌大,递给了无且。
无且淡淡笑了笑,开了那手掌大小的盒子,瞧见里面躺着一条精致的抹额。系带是月光银线织就,从尾端开始绣着细碎的星状花纹,一路汇聚到中央,是一块蓝紫色的水晶,隐隐悠悠闪着星光。
这可比那珍珠似的丸药值钱多了。
那丸药依着形状称为珍珠丸,其实是在神邸的往生渊底,吸收天宫、凡界、神邸三界灵气,六百八十年方得一颗,为补充灵力之上佳良药,世间统共不过十几颗。无且作为神邸之王的幼子,一共才有两颗,现下又给了一颗给栾歌,自己唯剩了一颗紧急关头保命用。
而那水晶,是来自乾坤洞。乾坤洞位于凡界,长约百里,只开一个小口,这水晶生在小口星光直射的那一小块,六千八百年也未必能得一颗,万金也难换。
无且叹了口气,世间奇珍异宝尽在栾歌囊中,此话实在不假。
“这可是乾坤洞中来?”
栾歌笑着点点头。
“可有什么讲究吗?”
栾歌笑道:“好看。”
无且一口茶被呛住,险些喷到那价值万金的抹额上。
好看?还真是……符合栾歌的风格。
不过,无且伸手摸了摸那蓝紫色的水晶:“殿下不是不知道我来吗?”
“你要是一早来看我,这抹额一早也给你了。”栾歌眯着眼睛,笑得快活。
“哟!”五祖性直,开了盒子喜喝一声。那盒子里是在七重天杏花苑里埋了整两百五十六年的杏花酿。
五祖也没什么旁的爱好,只是……是个经年的老酒鬼。
这一声震得栾歌耳膜嗡嗡响,也震得寝殿里的小家伙猛地一惊,慢慢醒转过来,朝四周看看,爹爹不在,自华不在,叔父也不在,唯有偏头望出去亮晶晶的一片天。南宸撇撇嘴,眼角耷拉下来,就差哭出声了。
抹了把眼角,费劲巴拉的从羽绒被里爬出来,循着那响声挪动着小脚丫子。
看见栾歌在正殿坐着,也顾不上看其他人,委屈劲一下就上来了,南宸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泪珠子直往下掉,伸着小短手要南宸抱。
“爹爹……”
栾歌伸出手,用雪白的袖口擦了擦南宸脏兮兮的脚,将他抱在怀里,慢慢哄着。
五祖觉得好笑,问道:“早就听说你有个儿子,今日总算见到了。”
无且本也想笑,直到感受到南宸身上的气息,突然不太笑得出来了:“这就是你不得已的理由吗?”
“……是。”怀里的南宸虽然没睡着,但情绪渐渐平静了下来,靠着栾歌的胸口,上下眼皮就开始打架。
“栾歌。”无且握着抹额的手微微有些颤抖。
无且将手上东西放下,深吸了一口气,走到南宸面前,将灵气运到掌心,试探性的移到南宸额上,继而脖子上青筋爆出。
“他是人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