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容潆回到八重天恒絮王的宫殿后,就一直被岚王邵子巍看顾着。虽然已经逐渐恢复了意识,但整日里总是迷迷糊糊的。有时头疼发作起来,甚至连容修都不太认得。
恒絮王急的头脑发昏,将这千万种的罪过一齐都归到栾歌身上,觉得皆是因为栾歌打断了炼仙所致。
这日,容潆头疼又发作起来,岚王先是取药定神,又灌输了不少的灵力,却丝毫没有好转的迹象,只能无奈地摇摇头:“这是用力过猛,已经伤了根基,五脏六腑俱损了。现下这种情况,除了尊皇殿下,也只有五祖能救了。”
岚王口中的“五祖”,说的是三界之外的一位高人,自己刀枪棍棒不是很通,教出来的徒弟却个个武艺高强,神邸之王的幼子化名无且、幼女化名挚,都在五祖身旁学习。
挚虽然是众兄弟姐妹里最小的一个,却以善长剑闻名三界,最出名的是以长笛为武器,笛音绕梁,不绝如缕,不知不觉间就能使敌人心神荡漾、意志软弱。
无且,原名秦昆,是神邸之王秦放之幼子。秦放原来是想着幼子体弱,只想将他带去五祖那里调养生息,不想五祖一见秦昆就双目放光,说他是千年难得一遇的奇才,天资绝不亚于天宫九重天上的那一位,执意要将秦昆留在身边。
五祖徒弟不多,在身边的也都是修炼期间抛弃一切身份富贵,五祖赐名,化名留下的。见到秦昆的那一次,五祖竟对秦放直言,只要能留下秦昆在身边,不必化名,用他原本的姓名身份即可。
话说到这份上,秦放也觉得,他这么多子女,留个秦昆在五祖身边也不是坏事。
只是秦昆长成之后逐渐懂事,为求低调,也同其他的同门一样,隐了身份,在五祖身边。唯一不同的是,这“无且”二字,是他自己取的罢了。
五祖的名声在三界可是十分的响亮,但若没有三界任意一界首领的引荐,只是凭他一个恒絮王,想要见到五祖的面都是困难。
算来算去,容修可算是明白了。
怎么着都要去求栾歌了。
恒絮王夫人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这点小账还是很能算的过来,看着容修面色像是左右为难,于是拿出夫妻千年屡试不爽的三大件——“一哭二闹三上吊”。
她嘟个嘴,拉长了音调,哭得跟唱小曲儿似的:“哎嗨嗨——”
印蕊突然急匆匆来报,打断了恒絮王夫人的哭声:“神王,殿下说,请四公子上九重天!”
恒絮王夫妻皆是一震。
!!!???
栾歌是何等聪明的人。往日琐事、大事,不是不能,只是不愿。今日既然决定了要拉容潆一把,就没有放手的道理。
“这……”
邵子巍给了容修一个眼神,意思是,别折腾了老弟,给你个台阶你就赶紧下吧!
容修定了定神,拿出平时神王的派头,架起容潆,对印蕊讲:“去给四公子收拾东西。”
“我……”印蕊才欲开口,又被打断。
又低下头,摸了摸儿子头上翘起来的一撮呆毛,哈了两口气将它压下去,对容潆说道:“父亲送你去九重天。”
容潆蹙了蹙眉,挤出一个笑容。
“殿下说……”印蕊又是刚开口就被打断。
容修心中心疼不已,又怕施法带到九重天,容潆受不得这种冲击,招来身边小厮架住容潆,又朝着邵子巍点点头:“劳驾岚王这些日子的照顾。”
还没走上一步,门口小厮朗声道:“尊皇殿下到——”
栾歌依旧是笑嘻嘻的样子,今日比起炼仙那日穿的更简单些,一件靛青的长袍,袖管领口俱收住,手上银白色的披肩却很精致,用透亮的金线绣着麒麟的图纹,周围团团环绕的是水波流动的纹样。
容潆迷迷糊糊抬起头,只看见一片银白,和栾歌浅笑的脸。
他觉得这笑容与平时所见的那种不同,但是头昏脑涨,实在不允许他再思考下去。
栾歌走过去,将披肩扬起,披在容潆肩上。
一种冰凉的气息突然注入了容潆的身体,仿佛久裂的土地里沁入了清泉,新芽从地里逐渐生长出来的感觉。
容潆的头脑也逐渐明晰了起来。
他直了直腰,似乎呼吸间也不那么痛了。
栾歌朝容潆点了点头。
岚王和恒絮王盯着几乎是奇迹般就振作起来的容潆,也被那件银白色的披肩惊住。
传闻天地间有一件洛水衣。
这传闻就到此为止。
只是传闻有这样一件水纹麒麟的洛水衣,能使人精气聚和,但从未有人见过,也不曾有人用过。
即便眼前有这样一件传闻中的洛水衣,岚王与恒絮王也不能确定。
容潆对着父母行了个礼,缓缓走到栾歌身后。
恒絮王脖子上爆出了青筋,却压住嗓音,恭恭敬敬作了个揖:“有劳殿下。”
栾歌略点点头,伸手,金色的气流顺着胳膊盘旋而上,汇聚到指尖成为精纯的金色,散发出耀眼的光芒,栾歌在容潆的额头点了一下,金色的灵气至那一点起,缓缓注入容潆四肢,慢慢渗透进容潆的五脏六腑,以惊人的速度重塑着这个少年的躯壳。
外貌上虽然没有什么大的改变,受损的那五脏六腑,全已经被修复了八九分,眼睛里也恢复了往日的光彩。
“这件披风,算是我庆贺你上七重天的礼物。”栾歌偏了偏头,对恒絮王和岚王很和蔼地露出一个笑容,仿佛他才是远古在沣水大战的远神,“我在九重天为你建了一座宫殿,在我正殿的北边,名为洛水。”
容潆听过“洛水”,却不太能想的起来这洛水二字的出处。
反倒是二位远神——恒絮王与岚王,惊得有点失神了。
栾歌继续缓缓道:“正好与我送你的礼物相称。”
二位神王瞠目,又隐隐感叹栾歌的神通,或许是人脉广,或许是机缘巧合,洛水衣也能寻来这样送人,是该说栾歌十分的重视容潆,还是该说,即便是洛水衣,对栾歌来说也不过是一件可以送人的衣裳罢了?
“那宫殿修得仓促,虽然不比容修的宫殿华丽宽敞,但是我亲手设计,你一人住着,配几个小厮婢子伺候,也是十分清净舒适了。话说回来,我仍不收徒。你在我九重天住着,也不必十分拘礼,只是相伴,指教切磋,不必以师徒相称。”
容潆感激地点点头,觉得身上有些发冷,于是左右臂环住自己,手也抓住洛水衣的边缘。
他是能激荡起木心的人,如今他以水为衣,将生命包裹在透亮的水汽里,如同春笋,在和煦的春风春雨里,拔节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