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月明星稀。
五祖喝下第八杯茶,一脸便秘的表情:“我可不想再多说一遍了哈!早与你说了,南宸现在既凝不成丹,又举不起剑。殿下此时不收徒,更待何时啊?”
栾歌仍然笑地温和:“我也再与你说一遍,我暂无收徒之意。”
“今日我教了他可有十几个诀,”五祖道,“十几个啊!你再挑不出更简单的了!不说作出诀,他竟连一个完整的诀都念不出来,甚至连从前教的都不记得了。”
栾歌歪头看着无且,无且略点了点头。
“今晨你那个假小徒弟容潆带着他在八重天摘桃子,正巧碰着宋连雅带着她最小的那个弟弟在外头练剑,宋小子才五岁!就舞得了灵剑。南宸竟连个木剑都举的吃力。”
栾歌按了按眉心,觉得耳膜快被五祖吵炸了。
无且慢慢饮了一口茶,清了清喉咙:“昨日我夜观星象……”
“昨日夜里你不是同我在一处吗?我怎么没看见你夜观星象。”栾歌浅浅一笑,盯地无且心里直发毛。
五祖:“???你们昨日夜里怎么在一处?”
“咳,”无且的手指顺着茶杯边缘搓了搓,正色道,“打架。”
见五祖还有些懵神,无且马上圆场道:“是我记错了,前…前日夜观星象。”
栾歌意味深长地看了无且一眼:“你这几日夜里不都是同我在一处…打架吗?”
无且将手上一柄折扇啪地一下打开,心虚地扇着扇子,强撑语气道:“那我今日,马上!去夜观星象。”
五祖突然脑袋有点明白,总觉得这两个人之间有点莫名其妙地暧昧气息,抬头望了望天空,叹道:“今夜月明星稀……”
无且瞪了五祖一眼。
栾歌给五祖抛去了一个善意的微笑。
五祖是什么人?活了千百年的老人精啊,那昆仑山顶上的千年人参精未必比他精,五祖嘿嘿一笑,觉得尿意一阵上涌,扔了个葡萄在嘴里,急忙忙道:“你一日不收徒,我就一日与我徒儿夜观星象。”
栾歌:“?”
“唉,”五祖假惺惺地叹道,“都是为了苍生啊!我师徒二人辛苦一点有何妨?”
栾歌:“?”
五祖憋尿憋的难受,连忙继续道:“殿下恕罪,从前是我这徒弟鲁莽,夜夜都去与殿下切磋较量。从今日起,我绝不让他再打扰殿下休息!我师徒二人为苍生牺牲睡眠,夜观星象!看星云走势,卜卦算命,为万民求福祉啊!”
栾歌:“?!!!”
说道此处,五祖果然起身,向栾歌行了个礼,拽着一脸懵逼的无且就跑,留下栾歌难得错愕的原地凌乱。
无且扭回头,问五祖道:“师傅这是何计?”
五祖嘿嘿笑道:“徒弟读过多少人间书?”
“什么?”无且疑道。他出生于神邸,从小身边大多是纨绔子弟,神邸里的书多是些剑谱野史,计谋兵法的书简直少之又少,自跟了五祖之后,乱七八糟的小人书是看了不少,琴谱画谱史书也没少看,只不过……都是神魔二界,偶尔涉及妖道,凡界的书,确实不曾读过多少。
一眼看见净房,五祖忙撒开无且的胳膊,边跑边道:“老夫用的是第三十一计!”
三十一计?
无且摇摇头,窥见身侧无人,扣起拇指与食指,在空中绕了一个圈,绿色的气流顺着指尖在空中蔓延开来,隐隐出现了几个字。
“速归。秦炅。”
秦炅,神邸之王三子。他的名声威望在神邸之内,大大地超过他的大哥二姐。只因他身上半分纨绔子弟的气息也没有,且为人端方正直,待人处事皆斌斌有礼。虽然平时话少,性格冰冷。处理起正经事情来可丝毫不懈怠。
三哥有急?
在空中晃了几下写出几个潦草的字,灵力推送至远方。无且略清了清思绪,算算在九重天上是留的很久了,近来总是胸口隐隐发闷,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和这些神啊仙啊待了太久的缘故。
思索间五祖已经出了净房,一脸地神清气爽,扯着喉咙道:“徒弟,回湖心岛了!”
无且转身,迎到五祖身侧,思量片刻还是说道:“师傅,我…家里似乎有些急事。”
五祖抬眼挑了挑眉,觉得无且这个“家里”的用词还是一如既往地微妙。既是家事,五祖身为外人也不便多过问:“还能留多久?”
无且略一思索:“至多三天。”
“三天够了。这三天你别找殿下,只待在湖心岛推说要解难解之事。”五祖继续道,“无论什么十万火急的事情来找你,只在湖心岛待住就行。”
无且问道:“这样就行?”
五祖道:“只这样当然不行,其他就交给我老头子吧!”
将信将疑间,无且在湖心岛整整待了两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比千金小姐更千金小姐;更继两耳不问窗外事,比寒窗苦读的书生更书生。
如此到了第三日夕阳西下,无且略有些焦躁了,秦炅已经又发了两次灵信来催,直说神邸有大变故,速速归来。
无且心下一横,此时他先是神邸的皇族,再是五祖的徒弟。何况天下之事虽急,如今只是露了个苗头,神邸已经是燃眉之急。
正当无且推了湖心岛的门准备动身,五祖恰巧进门,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无且忙揪住五祖:“如何?”
“快了。”
快了?无且蹙着眉头:“师傅,现下我是非走不可了。”
五祖看着无且已经收拾好行李,又见刚才无且推门之势,心下已经了然几分,但是脸上仍露出难色:“过了今晚行不行……”
“师傅,我…”无且单肩背着行李,另一手握着佩剑,握剑之手捏得更紧,汗水几乎顺着指尖流淌下来。
五祖拍了拍无且的肩:“你听师傅的,只要过了今晚,师傅定不拦你。”
“我实在……”
五祖认真道:“只此一晚,最后一晚。天色一亮,你就可以动身。”
无且紧了紧眉头,总觉得事情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又拗不过,只有先口头答应了五祖。
入夜,五祖只身一人出门,无且佯装靠在客厅中的椅子上睡觉,眯缝的余光看见,五祖从抽屉中翻翻找找,带上了一管箫和冀蓝玉,便闪身出门。
无且慢慢将眼睛完全睁开,浅棕色的眸子在星光的照耀下慢慢亮了起来。
冀蓝玉,天地间唯有一块。虽称不上是什么毁坏力极大的法器,神奇之处就在于。冀蓝玉能毫无痕迹地抹去人的记忆,也可以毫无痕迹地为人添上一段记忆。是早年间无且降服人间一恶门道士时偶然得之,获得之后也少用此玉。带在身上也只是以备万一。
至于那管箫,无且按了按眉心。借着月光,不难看出那箫呈暗青色,又细微的花纹,人手触碰指尖,流淌出金色的纹路,隐隐渗出灵力来。可见,此箫已非寻常法器,而已经成为灵器。且不是一般等级的灵气。他跟随五祖出来已经有不少时日,竟然没见过那管箫。
五祖究竟要做些什么诱栾歌收徒?
亦或是……
五祖有什么瞒着他进行?
无且眸色越来越亮,血红色在眼中一闪而过。他翻手将行李隐入袖中,拿起灵剑,推门,疾行几步便消失在夜色中。
待五祖归来时,天刚刚蒙蒙亮。
五祖四顾,见无且已经不在,将冀蓝玉又收进抽屉中。探了探他走前无且坐的那把椅子,又转去无且房间探了探他的床铺,皆已经毫无残温。皆证明无且离开已久。
五祖缓缓推开门,拿出方才那管箫,悠悠吹了起来。
那笑声悠悠潺潺,有苦涩有得意。
天方明,大局将定。
在无且走后的第二日,容潆就将草拟的栾歌收徒的告示呈予栾歌,第三日,就正式发往三界六道。
不限人神魔三界,不限是否为妖精怪,修得是哪一道哪一门,只要有意愿,皆可拜入栾歌门下。只不过要通过几门选拔。前三轮是容潆监督,分别是德试文试武试,经历这几门选拔之后,再由栾歌亲自面试。
栾歌在告示上添道,收徒贵精不贵多,因而此次只收徒十人以内,至多十人封顶。经容潆、父君恒絮王容修和尊皇殿下栾歌三人共同商定后,以容潆为大徒弟,其余至多另收九人为门徒。
此告示一处,三界震惊,六界哗然。一时间,众人奔走相告,有能有才之士皆顺天梯奔赴至九重天,更有些想抓住机会凑热闹的人蜂拥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