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嘉强压着愤怒,本想对丞相的使者发作一番,但转念想道:“我怎么能像某些胡搅蛮缠的大妈们一样欺负使者呢?”
“使者只不过是个跑腿的人,又不是买女人的主顾。”
“我把气撒在使者身上,难道可以解决丞相知法犯法的问题吗?”
“我若真是勇者,便应当面直怼丞相啊。”
这一番思考大约两秒钟,淡定下来的郭嘉按照礼仪安排了酒席招待使者。
席间使者说起京师长安最近发生的事情,重点就是御史大夫冯敬治罪少府蒯成侯周昌的事件。
听到那个上林尉被人勒令自杀,郭嘉不觉得出了一口气,反而倒吸一口凉气。
“我打小报告,只想搞到他罢官为止。”
“竟然置他于死地!不该不该。”
“难道这就是鸟为食亡,人为财死?”
使者又提到皇帝刘恒没收了蒯成侯周昌非法所得二千余金(相当于一亿五千万人民币),然后将其中的一千金赐予了上大夫新垣平。
这让郭嘉十分吃惊,只一年时间,新垣平便通过京漂成为千金上大夫。
郭嘉奋斗了三年,虽然获得了王屋山这座财富之源,但现在总资产其实是负一百金,现金四百金,负债五百二十金(欠昌平公主的承包费)。
要不是一路来“幸运”地得罪皇帝刘恒,郭嘉也能靠“化学家”的能力飞黄腾达吧。
送走了丞相张苍的信使(信使住在轵县传舍),郭嘉便去内室看女儿。
女儿郭珏接近一岁了,长得很硬实,左右摇摆着跑到郭嘉的脚下。
郭嘉抱起女儿,看着郭珏稚嫩的小脸蛋,郭嘉心情又突然变的愤怒起来。
郭嘉十分痛恨拐卖妇女儿童的行为。
妻子刘盈从郭嘉手中接过郭珏,一边慢慢摇动哄睡,一边问道:“怎么了?生这么大气。”
郭嘉回道:“张丞相让我拐卖女人。”
刘盈说道:“张丞相身为丞相,怎么可能拐卖人口?”
于是郭嘉把书信递给刘盈,说道:“盈盈自己看吧。”
刘盈看后笑道:“你眼神不好吗?”
“张丞相是要聘娶妾。”
“什么意思?”郭嘉问道。
“张丞相让你帮他寻找一些良家未嫁之女,然后帮丞相聘娶作妾。”
“原来如此!我险些错怪张丞相。”
“丞相喜欢年轻小妾,我当初为媞萦姑娘办事时,就听说过。”
“媞萦姑娘是谁?”刘盈突然问道。
郭嘉回道:“齐国太仓令淳于意的女儿。”
“你怎么认识齐国人?”
“说来话长啊”郭嘉说道“女儿睡了吗?”
“睡了”刘盈说道。
“那我们也早点睡吧”郭嘉说道。
“我或许又有小孩了”刘盈说道。
“真的?”
“我睡外边房间”郭嘉说罢,就走出内室,随便找了个房间睡觉了。
一夜无事。
且说北平侯张丞相乃是位长者,不可能干拐卖人口的恶事。
但是拐卖妇女儿童是暴利行业,总是有人冒险干这种事情。
当年窦广国就是被人拐卖了。
而且拐卖人口这种事情几乎发生在帝国的所有郡县,轵县当然不例外。
第二天,郭嘉装了一些木炭,送往轵县县城里的先生张恢先处。
路过轵县县庭门口之时,见有众人聚集在那里。
郭嘉下车挤上前去问道:“怎么回事儿?”
一人回道:“抓到一伙略人之徒。”
郭嘉心想:“这也太巧了吧。难道上天监控了我的心声?”
于是郭嘉好奇了,想留下来看看新县令审案,便用力往前挤压。
众人纷纷扭头,一看是深井里郭嘉,一百金身家的小“素封”,赶紧让开。
这样郭嘉便挤到了第一排。
哪里有一伙儿略人之徒?
犯罪嫌疑人只有三个,一个五十岁的大妈和两个三十岁左右的中年人。
受害者是一位八岁左右的儿童。
郭嘉看他长得脸熟,细想起来,就是十一月份,卖给郭嘉西院的杨家小儿子啊。
当杨季主把房子卖给郭嘉后,他侄子,也就是这个八岁小孩,名叫杨桐就决定离家讨生活去。
杨桐听说自己大哥去了洛阳,于是便想去投奔大哥。
于是喝了口智叟井的水之后,杨桐便往南走。
八岁小孩,有什么脚力?走到大峪里北边就累得走不动了。
杨桐只得坐下休息,也没水,也没带饼,又饥又渴。
此时来了一位大妈,看到了杨桐,便心生歹意。
大妈问杨桐到:“娃子自己个儿坐这里,弄啥里?”
杨桐回道:“我要去洛阳找大哥杨柏。”(小朋友千万不要主动告诉陌生人,亲人的名字啊!切记切记。)
“大娘,有东西吃吗?我快饿死了。”
大妈说道:“哎呀!咋恁巧哩。我认识恁哥,他在洛阳桓发那里干活。我也在桓发那里干活。”
“走,到我家去,大娘给你弄吃哩。”
于是大妈就带着杨桐到了她家中,圈养起来,找买家卖掉。
当前的行情,一个儿童可以卖三千钱左右,相当于四十石粮食。
来钱之快,可比种地强多了。
为了防止邻居举报自己,大妈慌称杨桐为自己外孙,天天带着他串门认识邻居们。
就这样养了三个月,大妈终于决定出手。
怪就怪大妈愚蠢,在交易那天的早上,开心地与两个儿子聊天,喜不自胜,说出了卖小孩的事情。
正好被杨桐听到,这小鬼趁机溜出去,找了根棍子打伤了里长家的小儿子。
于是里长便将大妈一家和杨桐抓起来,送到了县庭。
而巧就巧在,杨桐的叔父杨季主在县庭为吏,一下就认出了杨桐。
不待杨桐自己表白事情缘由,略人的犯罪事实就明白无误了。
县令根据《盗律》,“略人”事实清楚,大妈以及二子被判处“磔刑”。
磔(zhé)刑是一种残酷的刑罚,杀死犯人之后,再肢解其尸体。
在那个讲究死了也要留全尸的时代,这简直堪比五马分尸与“挫骨扬灰”。
对于此判罚,郭嘉也不觉得奇怪,因为张先生曾经讲过,不管杨桐是否被卖出去,“略人罪”都是成立的。
况且杨桐年龄小于十岁,人贩子不能被赎罪,直接处死。
郭嘉注意到一个小细节,县令问了好多次人贩子是否是桓发的家人。
这位桓发是什么人?
暂且不去管他,郭嘉先去给张恢先送木炭。
这一次郭嘉也没在先生家多停留,直接就回家了。
回家一进院门,就有一个人笑嘻嘻地喊道:“姊夫好。”
郭嘉回道:“工强,你怎么来?”
工强回道:“有事情要与姊夫商议。”
于是郭嘉叫家人准备酒席,边吃边聊。
工强此次前来是为了平侯。
当年沛嘉以舍人的身份跟从汉高帝刘邦击秦,然后以郎中的身份跟随刘邦进入汉国,以将军的职位平定天下诸侯。
在汉高帝六年(公元前201年)六月,受封平侯,食邑一千三百户。
沛嘉薨后,侯位传给了儿子沛奴。
沛奴去年薨了,侯位传给了儿子沛执。
沛执年纪二十岁,今年是为侯的元年,无父无母,家累二百金(都是爷爷爸爸积累下来的)。
而平侯国紧挨着大都市洛阳,吃喝玩乐,花样繁多。
平侯沛执就带着二百金到洛阳赌场当中恣意玩乐。
两天下来,不但二百金输光了,还倒着欠了赌场一百金。
赌场的人替平侯沛执传消息给平侯国大素封公子工强来赎人。
而工强不去洛阳却渡河来求郭嘉。
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虽然汉文帝时还没有佛教,也没这句话。)
郭嘉问道:“堂堂平侯怎么会怕区区赌场?”
工强问道:“姊夫有所不知。”
“这赌场是洛阳桓发所有。”
“桓发?是何来头?”
“姊夫只要知道,没事儿别惹桓发就行。”
“而且平侯沛执出国去洛阳赌博,这件事若是被河南郡吏知道了,侯位肯定保不住。”
“所以不能张扬。”
郭嘉问道:“区区一百金,贤弟也出得起啊。”
工强回道:“去年父亲给的一百金不是买常山哥姬了吗。兄弟现在没钱啊。”
郭嘉问道:“何不请求叔父出手?”
工强说道:“千万别。父亲巴不得平侯国被除灭呢。”
郭嘉讨厌赌博,所以罗里吧嗦滴,就是想拒绝,没想到工强说得都很有道理,郭嘉又问道:
“平侯赌博输钱,关你我兄弟二人何事?”
工强说道:“平侯是赌象棋输掉的。象棋乃是姊夫所创啊。”
“居然是这样,那我只能陪贤弟去一趟洛阳了。”
于是郭嘉取了一百金,另外带了一万钱。
然后跟着工强,免费渡过黄河,顺便带上金二,一起去洛阳城。
很快,郭嘉便到了赌场大门口,金二说道:“公子还认识这里吗?”
这便是郭嘉砍掉金二的金手指的赌场。
原来这个豪华赌场是桓发开的。
工强第一个进大门,然后郭嘉第二个进门,走了两步不见金二进来。
郭嘉出去问道:“怎么不进来?”
金二回道:“我已经赌咒不进赌场了。我且去看管马车。”
郭嘉大惊道:“甚好。”
郭嘉心想:“浪子回头金不换,自律的人值得敬佩。”
而工强似乎熟门熟路地带着郭嘉进了“小门”,穿过走廊,进入博戏大堂。
大堂之中,人声鼎沸,掷骰子,不亦乐乎。
但是工强一进来,大堂庸保就抢上前来,带着他们上了第二层楼。
果然要更上一层楼了。
二层楼的环境比大堂高雅了一点。
当然博戏在现代是非法的,在当时也不算高大上行业,人称“恶业”,怎么算,也不能算高雅。
这里的顾客们有两人对坐的,面前摆着一个长方形棋盘,棋盘上摆着六个棋子。
棋子也是长方形的,但分为白,黑两色。
棋盘旁边当着六支“筷子”(筹),对局两人分别掷筹,然后再走棋子。
郭嘉想着:“难道是飞行棋”,就问工强道:“这是什么游戏?”
工强回答:“这叫博,一般用六根算筹,又叫六博。两根算筹的叫二博,八根算筹的叫八博。”
“棋子是象牙做得,所以叫象棋。”
郭嘉问道:“怎么玩?”
“姊夫想玩?”
“算了!”
赌博百害而无一益,郭嘉坚决不玩。
郭嘉突然说道:“这不是我的象棋啊!”
说话间,已经走到了第三层楼,里边全是下象棋的。
郭嘉便也不再问了,没想到,赌场居然用象棋赌博。
然后他们便进入了一个雅间,铺设实木地板,木柱子刷着锃亮的黑漆(漆很贵)。
四面墙上盖着蚕纱。
身穿绫罗的四个美女在伺候一个中年人。
中年人居然只穿着麻布。
他就是桓发。
桓发右手边下座坐着的是平侯沛执。
工强行礼道:“在下平侯国工强,有礼了。”
桓发说道:“原来是工公的公子,请坐。”
郭嘉说道:“在下河内郡轵县郭嘉,有礼了。”
桓发大惊,稽首而拜,说道:“足下就是郭嘉?请上坐。”
郭嘉坐下之后,回拜桓发。
桓发说道:“足下乃在下衣食父母,今日得见,实乃三生有幸。”
郭嘉一脸懵逼啊,怎么就成了桓发的衣食父母。
原来桓发最近靠着郭嘉“发明”的象棋赚了超多的金钱,所以感谢一下郭嘉,说好话又不需要付钱。
而那位平侯见工强来了,急不可耐地便催着办事。
一百金,郭嘉随身用盒子带来了。
桓发才不管谁付钱,只要收到一百金就行。
而在交钱赎人之前,郭嘉问平侯道:“君侯如何还我?”
平侯沛执一时语塞,他食邑一千三百户,年入二十六万钱,不吃不喝,四年才可以凑够一百金偿还郭嘉。(这还没算利息)。
郭嘉早有准备,拿出三份锦书,一模一样,让平侯沛执盖大印。
从此郭嘉获得得平侯国粮食垄断收购权以及定向用工合同(也即平侯沛执需要向郭嘉提供劳动工人)。
郭嘉,平侯沛执,桓发一人持有一份。
之后,桓发派人将平侯沛执和工强从后门悄悄送回平侯国。
郭嘉则从前门带着金二,乘坐来时的马车直接回家。(马车是工强的,让金二再带回到工强家)
郭嘉到家之后,还没休息,杨季主就带着侄子杨桐来了。
杨季主问道:“贤弟,可否愿意买下杨桐?”
郭嘉两眼一黑,天啊,买小孩不要死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