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船公认得郭嘉,郭嘉也认得这位船公,他正是洛阳赌徒金二。
在一年前,郭嘉“弄死”期思侯之后,返回温县时路过洛阳。
金二在洛阳城中诱骗郭嘉赌博,不想被郭嘉识破作弊出老千。
郭嘉暴怒之下斩断了金二的金手指。
没想到冤家路窄,郭嘉有点不敢相信他真的是金二,故而问道:“金二?”
金二回道:“正是小人。”
“你怎么来渡口撑船了?”郭嘉问道。
金二回道:“自从丢掉了金手指,小人便逢赌必输,输光了身家,便投靠工公子,谋口饭吃。”
“原来如此!”
“客人要渡河?”金二问道。
“正是。”
于是金二热情地招呼郭嘉登船,郭嘉虽然不想,但一时间颇难为情,不能拒绝。
郭嘉便让项十三把小铜磨搬到金二的船上。
一百三十九斤,黄灿灿的铜,耀眼的金钱啊,金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小铜磨,看呆了。
本来郭嘉跟在项十三身后登船,看到金二看小铜磨痴痴的表情,心里咯噔一下,右脚抬起,却迟疑不能踏下。
郭嘉收回脚,左右观察了一下,看到右方有个羊皮筏子。
郭嘉走到羊皮筏子那里,给了筏子那人二十几钱,买下了两个充气的羊皮球,然后回到金二船头。
金二有点着急,叫道:“客人赶紧上船啦。”
郭嘉不采金二,直接朝着项十三嚷道:“十三啊,汝不会游泳,小心落水。”
“你媳妇还没娶,命可不能先丢了”,同时给项十三使了个眼色。
项十三会意,喊道:“大哥不说,我都忘记不会游泳了。给我羊皮球,保命要紧哩。”
同时郭嘉将两个羊皮球递给了项十三,然后转而又雇佣了第二条船,与郭大喜一起乘坐。
金二摇摇头,撑杆开船,先行出发,郭嘉所乘船只则紧随其后。
不想当金二的船行到黄河航道正中时,无风没浪,船竟然倾覆了。
小铜磨和项十三当即没入水中。
而郭嘉船上的船公面露邪笑,正要挥动船桨横扫郭嘉和郭大喜。
机警的郭嘉抢先一步,拔出荆轲刺秦剑,挟持了船公,强令他开船去营救项十三和小铜磨。
那船公说道:“客人莫怒,我认得客人,也认得这把剑。”
“你说啥?”郭嘉喊道。
“去年我载过客人渡河,客人用这把剑杀了一匹马祭河。”
原来郭嘉砍断金二的金手指之后,从洛阳逃到孟津渡,就是这个船公载郭嘉过的河。
“废话少说,赶紧救人”郭嘉很着急。
船公吓得赶紧开船过去,用船桨捞出金二和项十三。
项十三出水的时候,身上用绳子绑着两个羊皮球。
船公伸手去解项十三身上的绳子。
项十三怕打他手,说道:“别碰我的绳子。”
项十三在船上站稳后,双手拽着绳子,把小铜磨从水中拽出,拉到船上,说道:“郭大哥果然未卜先知。这金二是个歹人,见财起意。”
郭嘉暂时隐忍不发作,到了黄河北岸,郭嘉拽着金二,从船中拖出来,摁在地上,同时猛地握住“荆轲刺秦剑,竖插”在金二的耳朵旁,入地十寸。
金二吓得连忙求饶,郭嘉狠狠地说道:“且饶你性命,下不为例!”
然后郭嘉起身,领着项十三和郭大喜,带着铜磨回到家中。
暂停磨制豆腐,让婢女清洗石磨之后,磨出些粗糙的面粉,再用小铜磨精磨,果然得到了精面粉。
精致面粉可以集事。
且说自郭嘉他们离开渡口后,船公跳出船舱,前去拉起金二,问道:
“金二你当真故意弄翻了船,要劫了那一百多斤铜?”
“兄长说哪里话?那么重的铜盘掉河里,谁能找得到?那不是大河捞针吗?今天算我倒霉,遇到黄河暗流,搞翻了船。”
金二却反问道:“兄长挥动船桨,是要取客人性命吗?”
“我那是划船去救你啊。”
两人相视一笑,在船上继续等待客人。
说又说回来,洛阳的工坊主告诉郭嘉要等待十天取大铜磨,这十天,也不能干等着。
郭嘉先是带着三个家僮种植冬小麦。
家里只有一头牛,四百五十亩地花了好几天才种完。
四个人都累坏了,而牛更是被活活累死了。
郭嘉在考虑,如果有更多的牛,五个人能种更多的地,现在牛被累死,因此很有必要需要多买一些耕牛。
忙好冬小麦的事情,郭嘉终于腾出时间,用堆在角落的砖头,给院子的地面铺设地板砖。
在忙碌中过了十天,郭嘉又带着项十三和郭大喜去洛阳。
来到黄河北岸的渡口,他们看到一个运送粮食的车队,几十辆大车,估计有一万石粟米。
郭嘉感叹道:“这一万石粟米,至少需要三千亩地,这是哪里的富豪?”
而车队领头的人也不停地看向郭嘉,郭嘉觉得好奇怪,因为他不认识这个人。
郭嘉便对身旁的郭大喜指了指车队的人。
郭大喜顺着郭嘉的手指看过去,顿时喜笑颜开,激动地挥武着双手,喊道:“二弟”。
“二弟?”
郭大喜对郭嘉解释道,那位领头人正是自己的弟弟二喜。
更巧在二喜是温县刘公的家人,所以应当叫做刘二喜。
郭大喜叫来刘二喜,向姑爷郭嘉行礼。
郭嘉问道:“这些粟米运往哪里?”
刘二喜说道:“回外主人。这一万两千石粟米运往敖仓。”
“敢问外主人要去啥地方?”
郭嘉回道:“洛阳城。”
这几十辆车渡河少说需要耗费一个时辰,刘二喜便请郭嘉他们先行登船。
正好又碰到金二来拉人,金二立在船头,对郭嘉说道:“先来后到。拉完人家的粮食,再拉贵客。”
“别废话。让你开船便开船。”
刘二喜接着又说道:“这是我家外主人。”
于是郭嘉先行登船,渡河全程平安,金二全程没说一句话。
郭嘉到了铜器工坊,大铜磨当然已经作好了,仔细验货,完美无缺,分量足够。
郭嘉付了剩余货款十三万钱,当然不可能付四铢钱了,这么多钱其实跟铜磨一样重,因此用十三斤黄金结账(十三金)。
随后郭嘉他们拉着这近一千四百斤的铜磨返程,一个时辰便又到了孟津渡口。
只见有一群人围坐在一棵大树之下,他们见郭嘉来了,便站起身,快速小跑而来,围住了郭嘉。
居中有一人身高八尺,可与郭嘉并肩,仪表堂堂,英俊潇洒。
而金二畏畏缩缩地躲在此人背后。
郭嘉主动施礼道:“在下河内郡轵县深井里郭嘉。”
那人说道:“在下河南郡平阴县工强。”
不想工强愤然作色道:“敢问是汝,欺负在下之家人金二吗?”
郭嘉顿时明白,工强就是金二说过的工公子。
工强要替金二出头,郭嘉怎么会怕他,于是说道:“是又如何?”
“俗话说打狗还要看主人,你这不是侮辱在下吗?”
“家产几何?”工强又问道。
“一百金!”郭嘉回答。
“区区一百金敢在我面前嚣张!”工强骂道。
郭嘉问道:“可否先渡俺们过河?”
工强说道:“家父常说,贵客首位。自然要先渡汝过河了。”
于是工强便安排渡船载郭嘉过河,同时有十余艘空船护送。
到了北岸,郭嘉让项十三和郭大喜拉着大铜磨回家。
而郭嘉自己也留下来应对工强。
只见工强挥一挥手,招呼船公们过来,围住郭嘉,用身体挤压郭嘉。
“这是什么操作?”郭嘉大笑几声,问道:“侬是文斗,还是武斗?”
说话间,已经抽出了荆轲刺秦剑,又说道:
“老子在北地杀匈奴,会怕你们!”
工强连忙让船公们退下,这是为何?
原来工强是千金之家的公子,平常最喜欢仗势欺人,但也仅仅是吓唬别人而已。
因为汉法极严,杀人者死,伤人者抵罪!
工强可不想被法律制裁,因此让船公们——这些壮汉围住郭嘉,要用气势吓倒郭嘉。
没想到,郭嘉是真刀真枪在战场上干过架的人,根本吓不倒。
工强自己反而被吓倒了,于是让船公撤下来。
金二上前问道:“公子,该怎么办?”
工强心想自己是千金之子,不能丢人,于是说道:“去请老将军出马。”
工强对郭嘉说道:“你且等着,有你好看!”
“俺等着便是”郭嘉也不怕他。
不一会儿,一个老头过来,看架势颇有将军风范。
郭嘉向前施礼道:“在下河内郡轵县深井里郭嘉。见过老丈。”
那老头说道:“吾乃平阴县工页声。”
“汝一个人就制住了我家十几个船公。有什么本事,拿老汉试试。”
郭嘉说道:“俺不能欺负老者。”
“黄口婴儿,没胆吗?”工页声说道。
这时金二插嘴说道:“当年九江王英布叛楚时,霸王派我家主人与大将军龙且,率领十万大军讨伐,一举击溃英布。”
“后来我家主人又同大将军龙且攻取齐国。”
“竖子,怕了吧!”
郭嘉知道这段历史,在汉高帝四年(公元前204年),韩信闪击齐国历下军,占领齐国全境。
霸王项羽派遣龙且和项声率军二十万进攻韩信。(眼花容易看成霸王龙。)
对阵韩信的后果便是,二十万大军全军覆没,龙且战死。
那么工页声就是项声!
郭嘉说道:“原来是淮阴侯韩信的手下败将。”
不仅如此,仅接着韩信便率三十万大军从南下。
霸王项羽派遣项声与薛公迎击。
结果薛公战死,项声逃跑。
因此郭嘉哈哈大笑道:“逃跑将军项声!”
项声顿时大怒,一掌卡住郭嘉喉咙,把郭嘉按在地上。
项声说道:“黄口小儿寻死!”
郭嘉无力挣脱,暗自叫苦:“楚汉战争中的将军果然勇猛。”
双手拍地,叹道:“我要死了!”
只听远处传来洪钟一般的声音:“何人欺负老夫女婿!”
项声抬眼一看,顿时热泪盈眶,松开手,叫道:“兄长?”
郭嘉咳嗽几下,立刻站起来,回头一看,惊讶道:“丈人!”
原来是郭嘉的岳父温县刘公(刘庄)来了。
刘庄走到跟前,眯着眼睛看着项声,忽然也哭了起来:“项声,吾弟!”
原来项庄是项声的兄长,他们都是项羽的堂弟。
自项羽乌江自刎之后,项家族人分崩离析。
项庄被汉高帝刘邦赐姓刘,改称刘庄。
而项声被韩信前锋曹参击败后,逃离战场,改名工页声。
兄弟见面,抱头痛哭。
工页声说道:“原来是项家女婿。”
“兄长,请到家中就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