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一段距离以后,陈鲁鲁掏出一张纸巾,把沾满泥土的金牙套包好,同金表一起揣进兜。
火车出站口是栏杆铁门那种,外面挤满接站的人,简直就是人山人海,陈鲁鲁刚出去就被挤了一下,抬起头去看挤她那人,恍惚感觉那人后脑勺熟悉无比,一摸兜才知道,金标和金牙套都不见了。
吖的,小贼!
你惹怒我了。
你这手艺......也忒好了。
陈鲁鲁向那个熟悉的后脑勺追去。
那小孩儿发现她以后快速往前跑,越过栅栏穿越一条横马路之后发现陈鲁鲁依然穷追不舍。
陈鲁鲁是什么人呐?单手越障碍物完全不成问题。
跑着跑着就到了车站附近的破巷子里,男孩本来还打算带陈鲁鲁多绕一会儿,可是看见一个大约五岁的小女孩之后立马打消这个念头。
小贼向小女孩跑去:“你怎么出来了?快回去!”
这么一顿的功夫,陈鲁鲁揪住小贼的脖领子,任由小贼怎么挣扎都不放手。
陈鲁鲁踹小贼一脚:“老实点!”
大约五岁的小女孩见自己哥哥被人欺负,哭着跑过来,抱住陈鲁鲁的腿打:“坏人,别欺负我哥哥,坏人。”
见到这一幕,陈鲁鲁只好妥协,警告说:“不许再跑,我不是来抓你的。”
见小贼点头陈鲁鲁才放手。
小贼叫王浩,女孩是他捡来的妹妹,他给取名叫王莹。
王浩抱起王莹往破屋子里走,陈鲁鲁也跟了进去。
屋子是没人住的破平房,等动迁却一直不动的那种荒废院子,王浩撬开锁带妹妹临时住在这里。
老房子窗户都不严实了,呼呼灌风,勉强能比外头暖和点。陈鲁鲁看王莹和王浩两人都穿的单薄,尤其是王莹,手冻得通红,王浩正在给她哈气。
陈鲁鲁问了他二人的名字,又简单问点别的。
王浩知道陈鲁鲁身手好,大概也想引起她的同情,便把自己收养弃婴的事如实说给她听。
果然,陈鲁鲁听完,立刻说:“你栽赃给我的事我不跟你计较,你刚才偷走的是一块劳力士金表和一个纯金牙套,都值钱,卖的时候别被骗。”
王浩说谢谢。
王莹哭完一阵儿停下来,发现哥哥脸上全是伤痕,以为是陈鲁鲁打的,又张牙舞爪的要去打陈鲁鲁。
王浩控制住她,耐心跟她解释说自己是摔伤的。
别看王莹才五岁,但异常懂事,比别人家的小孩都早熟。
陈鲁鲁看的心酸不已,但她不是什么慈善家,自己还要依附别人过活,帮不了这两个孩子,于是打算告辞。
王浩安抚王莹:“我送这个姐姐出去,外面冷,你在家乖乖等我。”
王莹奶声奶气的说好,不哭也不闹了。
“走吧。”王浩看陈鲁鲁一眼,走在前面带路,“我就把你送到巷子口,然后你自己走。”
两人一前一后沉默的往巷子口走。
临分别前,王浩问她:“你能不能把外套给我?我妹妹太冷了。”
陈鲁鲁想说一句窝靠,这么冷的天,滴水成冰,你让我穿一件毛衣在外面溜?你真看我心地善良可劲儿欺负是吧?
可想起屋里那个小女孩太懂事的样子以及通红的小手,陈鲁鲁还是很不过大脑的说了句行。
她脱掉外套递给王浩,一阵寒风袭来,自己冻得缩了缩脖子。
她可以带这俩孩子去买,但是......算了,她还要赶时间去找季伟霆。等找到季伟霆,她就暖和了。
她又从包里拿出钱夹,把里面的钞票拿出来大半递过去:“给......你们的。”
我滴个娘亲,说话牙齿都打颤了,王浩,你看见没?我牺牲到啥地步了?
下一秒,王浩左手接过钱,右手一把拽走她的钱夹子,拔腿往回跑,一边跑一边把钱全部掏出去,只把空钱夹子扔到脏雪堆里。
“你......”陈鲁鲁不知道此刻该以什么语言来形容自己的感受。
气死了好吗?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讨人厌的小孩?拿别人的好心当理所当然,使劲利用丝毫不感恩?
王莹奶声奶气的声音传出来,高兴的喊:“哥哥,泥这么快就回奶啦?”
陈鲁鲁猛然顿住脚步。
王浩声音柔柔的说:“莹莹,来,穿上就不冷了,还不会流大鼻涕。”
王莹将衣服盖在腿上,欠个缝招呼王浩:“哥哥,泥也奶。”
王浩把一条腿钻进陈鲁鲁的羽绒服里:“好,我们一起,这样我们都不流大鼻涕啦。”
陈鲁鲁打了个喷嚏,默默捡起自己的空夹子揣回包里,一边揣还一边不满的嘀咕:“这叫什么事?依照我的脾气怎么着也得废你一条胳膊,算你小子好运,不知道从哪捡来个孩子作挡箭牌。”
她抱个膀子往巷子外头走:“怎么好意思张口管别人要衣服呢?你冷别人不冷吗?换作是我都张不开这个口!不给显得我冷血没有同情心,给又像个傻比。”
陈鲁鲁从不爆粗口,就算以前挨欺负也不爆粗口,今儿却有一种被无限试探底线的感觉,特别不爽。
终于哈赤哈赤的走出巷口,陈鲁鲁揉揉冻僵的脸,突然想到了季伟霆。
对季伟霆来讲,她跟今天的王浩没什么差别吧?她理所当然享受季伟霆的同情心,不断试探他的底线,疯狂压榨,尽可能多的从他身上得到好处。
对季伟霆来说,她就是王浩那种,一面可怜的让人不忍心下手,一面又让人觉得十分讨厌的人吧?
这么说来,她还不如王浩,好歹王浩为自己的妹妹,而她只为自己。
站在马路边,陈鲁鲁翻自己的包以及上下兜,终于摸出来十一块钱,缩肩跺脚的拦下一辆出租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