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越来越暗,奶茶店的人越来越少,窗外就是路,路灯在没人注意的某个时候亮了起来。
“要打烊了。”四十多岁的中年老板走了过来,望着伍蓝面前那七个空奶茶杯,叹了口气。默默想着可能现在酒吧更适合你。
“老板,今天的奶茶怎么只有茶的味道。”伍蓝一口一口吸着奶茶,抬头问道。
语气自然而平静。
他的事老板今天都看在眼里,所以对这莫名其妙的问题也耐心的回了一句:“双拼的珍珠没有了,我就给你做了乌龙茶。”
好吧,这个在德成出了名有个性的奶茶店,当然需要如此耿直的老板,你老板还是你老板啊。伍蓝点了点头,放下奶茶,一边起身一边开始披外套,虽然夏天,北方的夜晚还是有点冷的。他带了外套是怕她初来这群山环绕的北方县城会着凉,没想到最后却不能像以前一样披在她身上。
“昨晚做了一个梦,我和一名古装女子坐着喝茶,聊的还挺多,说的话我都记得,没想到今天醒来以后喝完茶就分手了。”他一边往外边走一边说。
“天涯何处无芳草。”老板说着。
伍蓝有点想说声谢谢,然后身后传来“哐”的一声。
。。。。。。
凉意早就驱散了想在这昏黄路灯下即兴吟诗的文艺小青年,老人小孩又从来不懂也不向往这些,所以街头就剩下了他一个人。
他紧了紧领子,突然想抽烟。他从不抽烟,他记得杨晚跟他说过,她的爸爸就是因为这个老和妈妈吵架。
他不喜欢和陌生人说话,可是现在却很想和陌生人说说话,因为他想起了一句歌词:
“陌生的人,请给我一支兰州。”
想着,便哼了起来,突然他停下了脚步。阻挡他的不是汽车,也不是流浪狗,亦更不可能是不想走了。
路边有被抽了半截而扔掉的烟头。他慢慢弯下腰捡了起来,掸了掸上面的土,“真奢侈”,他想。这是上天想安慰我?所以想抽烟便给了我半根?他想。不过又马上否定了,既然你想安慰我,为什么不给我一根?他想。
无聊的时候有些无聊的想法便不无聊了。
清洁工人走了,在这座小城市,路边堆起来的垃圾还是被他们放把火烧了――城外的垃圾站太远了。他们想,反正都是烧,在哪儿不是烧,他们从来不去想他们的孩子吸入的空气是不是夹杂着他们的懒惰和腐臭。
这些根深蒂固的劣根性,他从很早就开始厌恶,不过没关系,他想,再过几年,会慢慢消失的,等到九零后之前的那些人在社会慢慢失去了影响的时候,就好了。
所以很多人不懂,他不喜欢农村,他们都会说,农村人多朴实啊,环境还好,为什么可以不喜欢。
他们很多人没见过那些人,农村也只不过是他们从电视上才知道原来还有这个好地方,真实的农村人,大多都是自己不想要的随便丢,不管丢在哪,自己想要的想法设法得到,不管用什么方法。彼此吵架是各种粗俗的言语,满是老茧的拳头,甚至是教训孩子,会说“你他妈的就不能好好听老师的话!”,一度以此为傲,有人提出什么的时候,如不认同,便会说“你他妈的以为读了两年书,就可以在这教育老子了?”,然后顺便走一走拳头,有些懂点事的,可能会有点羞愧地说“我操别说,这样做还真他妈的有点不对”。
所以他们每次这样说的时候,他就想笑,同时不由自主想起一个段子“兔兔那么可爱,你怎么可以吃兔兔”。
不过想归想,他终究还是附和着他们说,是啊是啊。
所以他向往那些大城市,大学志愿他只有一个原则,走远点,走好点。他去了杭州,如果有更好的,他会向往更好的,不会变。
思绪飘飞间,收起了这些想法,他走到那堆燃烧得“滋滋”响的垃圾前,看了眼冒着黑烟的火苗,然后把半截烟凑了上去点着,站起身,放进嘴里,狠狠地吸一口,有点呛人,他憋了口气忍了下来。
真的暖和了好多,他边走边抽边想。
这个叫丽水家园的地方,就是他的家――其中一家。已经十一点了,四楼的那个窗口还亮着灯。
旁边也有一家还亮着客厅的灯,可能是还有一个像自己这么不省心的儿子或女儿吧。想着,他已经想到了那个和往常一样坐在客厅一边看电视一边等自己的母亲。
不由得很愧疚,不过这种感觉,真好。
开门,果然,和自己想的一模一样。不一样的是,妈这次已经在沙发上睡着了。
“妈。”伍蓝轻摇了一下,没醒。
“妈。”又叫了一声。
缓缓睁开的眼睛,牵动着眼角不知何时开始有的皱纹。
“啊,回来了。”
永远是那么几个字,简单,却最容易打湿眼眶。伍妈边说边扶着伍蓝的胳膊站了起来,“你赶紧睡,以后回来的早点。”然后关掉了电视,打着呵欠去了卧室。
“嗯。”伍蓝简单地回了句。
他对着她“嗯”了无数次,却很少做到过。对某些人的敷衍似乎已经成了理所当然的事,对有些人的守信也变成了理所当然的事。
睡觉吧。他默默地对自己说了一句,然后两下脱掉衣服扔在一边,倒在了床上,将头蒙在被子里。不一会儿,打呼的声音穿了出来。
他从来不打呼噜,他的爸妈知道,室友知道,朋友知道。
今晚是第一次。
月光从窗户透进来,照在了他的身上,交相辉映。
是的,是交相辉映,似乎是为了回应月光的馈赠,他的背上也开始发光,绿光。
然后出现了一个图案,说图案按理说就应该有形状,可以形容,可是这个图案,大概超脱了常理。
没人知道它是什么,也没人知道它像什么。
绿光还在闪烁,这个场面可能只有天知道,地都不知道,毕竟房子建在地上,就算地有眼睛,大概也看不到。
只有天知道的秘密,什么时候才能不再是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