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天白云,青山绿水,鸟语花香,祖先久远到已经没人能记起,只有这方世界的名字流传了下来,它叫长陆。难道没有海?当然有海,只是那片海有点远,据说只有拥有通天彻底本领的修士才能到得了,所以凡人和一般的修士都没去过。
没去过那就没见过,没见过那就会忘却,所以只有陆字留了下来,一代一代说书先生谱写着它的故事,也不知道那些说书先生是如何得知它的传奇色彩。
“就在这危难之际,门主祭出了那把传说中的剑,此剑一出,光芒万丈。。。。。。”
“哇!”听书的大多是些孩童,几个孩童听到那把剑出世便一起惊呼,丝毫不在意已经蹲得麻木的腿,双手捧着脸,流露出向往的神色。
虽然在皇城脚下,不过书生大概已经永远与穷酸二字脱不了干系了,所以只能在街头找一偏僻的角落讲着另一个书生讲给自己的故事。
故事当配酒,他想着,看了眼旁边的酒肆,又想了下兜里的铜钱,只能无奈地吸一吸酒香,然后讲的更加用心,声情并茂。
外面说书,里面饮酒。各有其志,所以倒也其乐融融。
酒肆中伍蓝刚进去还没坐下,小二便迎了过来。
“公子喝点什么?”
“一壶茶。”
“嘿,公子说笑了,问公子喝什么酒,门前明摆着’酒肆’的,不卖茶的。”小二解释道。
“那你喝不喝茶?”
“偶尔喝的。”小二被问得懵住了,呐呐回答。
“那就沏一壶你喝的那种。”
“啊啊?可是,我还要给其他客官拿酒的,这。。。。。。”小二有点进退两难,遇到这种要求还是第一次,不由搓着手不知如何是好。
“阿弟,去给这位公子沏壶茶。”
主家发话,小二“哎哎”答应两声便去了。
“麻烦姑娘了,你是。。。。。。这儿的掌柜?”伍蓝闻声抬头,见是一位身着大红衣袍的女子,出于礼节,道了声谢。
“公子严重了,举手之劳。”女子浅笑回答道,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又看了一眼伍蓝道:“公子来酒肆却只喝茶,不是我这儿的酒不够醇香?”
“酒醉他人茶醉我,不过求一方休息的地方。”
“也是。”女子点点头表示认同。然后自顾自坐在了对面,女子没有在乎他是否同意,伍蓝想着心事也不介意,没有多说,时间便在雾气中流逝着。书生的故事还在继续,不时有听者发出声音,或惋惜,或惊叹。
“好了今天就讲到这,明天再来吧。”书生抿了抿干涩的嘴唇,笑着告离。
听众带着不舍的眼神,也没挽留——一次讲完,你让他怎么活下去。然后转身回忆着故事的精彩之处,同时猜测着明天故事的发展。
当然在书生面前的碗里还是要留几枚铜钱的。叮当响的那会儿,彼此都很满意。听得尽兴,讲得起兴!
“多久了?”
“大概小半炷香。”
“所以这半炷香的时间,你的表情从来没变过。”伍蓝看着那双眸子。
女子一怔,“什么表情?”
“微笑。”
“不好么?那要怎样。”
“不好,太假。”
气氛就此凝固。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这个故事有点急,她必须讲,她今天就为此而来。给她讲故事的时间不多了。所以她没等他说个“好”字便开始讲。
“从前有个小女孩,她——”。
“她被逼着做了很多她不喜欢的事。”伍蓝放下刻着青花的茶杯,说了一句。
看来两人都很急,她急着讲与他听,他急着需要安静,他不想听。
一句就够了。因为他不想听,故事太老。
是的,她是想讲给他听这些,不过她想了好多好多话来说,他不想听,那就算了,反正已经过去了,过去了就忘记了。
如果此时有一个羽扇纶巾的先生在此,大概已经指着两人说:
“真是好生无礼!”当然伸出的手大概会颤抖个不停,以此来显示自己教书传礼,遇到需要教化的蛮人的恨铁不成钢的愤怒。
不过当然没人会这样想,颤抖当然是因为害怕——就两人的穿着看,没有几人能惹得起。不过就算再怎么害怕,先生大概依旧不会低一次头,听说好像是因为他们经常说的尊严两个字。
“故事很好,那个小女孩最后应该会很幸福。”
伍蓝不知道为什么最后又说这么一句,不过既然说了,那就说了吧。
她要给他说她的故事,因为再不说就真的没有机会了。然后他不想听,帮她用了一句话便讲完了十多年。
“谢谢。”她笑了笑,没有再说下去。
其实她还想告诉他,她要嫁人了。
“笑容很好看,牙齿很白,很亮。”
“谢谢。”
“会好的。”
“嗯”她看了一眼对面的少年,没有接着说下去。
没有了书生的故事,整条街似乎都安静了好多。
茶水的热气不断飘上来,遮住了视线,眼中朦胧着,他依旧想着昨夜的梦。
是的从他进来就一直在想,不仅如此,从今天早上醒来他就一直在想。
一家颇具文艺气息的奶茶店,伍蓝双手握着奶茶杯子,定定地坐着,时不时吸一口奶茶。对面坐着一个穿着牛仔衣的女孩,同样的静默,直到她的杯子见了底,说了句“那我走了”,然后便起身离开了。
她叫杨晚,白杨恹恹中,懒懒晚晴天。她曾经这样给他解释过。
“嗯,好。”他淡淡地回应着,就像一个只是简单的认识关系的人刚听到她的话。
“我送你。”他要起身。
“不用。”
所以剩下了他一个人,四周还有很多人在店里,他却感到无比的冷清。
他手中的杯子已经被捏到变了形,不是因为奶茶难喝,而是他似乎只有借此次才能掩饰双手的颤抖。
那是他从大一末到现在大三末近两年的女朋友,她走了,他开始不停地喝奶茶。
“再来一杯,双拼。”他没有离开,冲着老板喊了一声。
“好嘞。”四十多岁的中年声音。
“你在想什么。”回忆被轻声打断,伍蓝面前的茶已经凉了,女子重新填满。
“昨夜的一场梦。”
“噩梦?”她一边添水一边抬了眼问道——其实是确认罢了,刚才他的眉头皱的多深。
“差不多是吧。”伍蓝欲言又止,所以回答模棱两可。
“那就希望今晚做个美梦。”
伍蓝摇摇头,有点迷茫。
“我希望我不要做梦。”
“不做梦也好,因----。”
“但我不会不做梦,”她正要说,伍蓝出声又一次打断了她。
“我不能不做梦,噩梦是噩梦,好梦也是噩梦。”
听到这句话,她怔了一下,以为大概明白了意思:
“事情总会好的。”她反倒安慰着他。这样想着,她的心里就多了些欣喜。
“或许吧。”伍蓝知道她以为自己遇到了烦心的事,所以这样说。
可是他知道,不仅仅是烦心事这么简单。
前几天,具体是几天已记不清,他开始做梦。
开始他觉得很正常,他开始感觉不对的时候是。。。。。。
梦。。。。。。
开始每天都做。。。。。。
而且梦里的故事,在连续。首衔着尾,果连着因,一段接着一段,完美得就像一件碎裂的瓷器,被完美修补。
没有那样的大师。
所以也没有这样的梦。
那它为什么还是成了梦,他想不通,于是未知便带来了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