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日到得襄阳,远远瞧去只觉整座城气势恢宏,规模庞大至极,进得城中,眼瞧城内熙熙攘攘,车水马龙,甚是热闹。
街道两旁客栈,商号,酒楼,赌坊,烟花巷应有尽有,街上杂耍,戏法,唱戏说书的花样繁多,直看的方少雅应接不暇。
襄阳城地接川,渝,豫,鄂,陕,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素有“华夏第一城池”之称,这里人口稠密,商业繁荣至极,又是军事重镇,因此随处可见各地的商队人,军队来往,驻足。
方少雅来的第一天就格外喜欢这个地方,每日里漫步于各条街道,遇见热闹的地方都要进去瞧瞧,这一日到了一家“吉祥赌坊”门外,这里鱼龙混杂,来往的人也是形形色色,上到王公贵族,下到贩夫走卒,人人都在这里做着发财的梦,任你权势滔天,或者一文不名,上了赌桌都是一般模样,赢了的未必喜笑颜开,输了的却一定愁眉不展。
赌坊内热烈至极,各式各样的人一拨一拨围在不同的桌子旁,时而兴奋的大吼大叫,拍桌而舞,时而又垂头丧气,一蹶不振,一些大汉在各个桌子之间不停游走,遇见有出千作弊的便是好一顿打。
方少雅凑到一桌玩骰子的旁边观看,只见一个乞丐坐在桌前,身边围了一大群人,吵吵嚷嚷的好不热闹,走上前去,只见这人披头散发,满身污垢,双眼通红,一身破烂的衣服上缝了七八个口袋,正在下注,身边的人也都不停地嘶吼着。
“大!大!大!”
乞丐果然押了二百两大,身边的人于是都一齐喊起大来,庄家抱起桌上的骰盅摇了三五下,开出来了两个三点一个六点,是十二点大,众人都欢呼起来,这乞丐手气似乎颇好,此刻身前堆了满满的银子,直如一座小山一般。
那乞丐抱着怀里的银子,眼睛里闪过一丝凶狠的眼神,嘴里不断喃喃自语,两个眼珠骨碌碌不停转动,直盯着牌桌上的骰盅。
思索了半天,似乎下定了决心,乞丐突然站起身来,双手撑在桌上,两眼直勾勾的瞪着桌上的骰盅,直似一头不管不顾的恶狼,要将眼前的一切都撕扯咬碎一般。
“连开十九把都是大,总该开一把小了!好!我买小!全押!”
乞丐状若疯魔,一挥手,将这四五百两全部都买了小。
“哗啦啦!”
庄家抱起骰盅摇了四五下,放在桌上,对着众人喊了声:“买定离手!”
一干人等你望望我,我瞅瞅你,都犹豫不决,因此并不下注,桌上便只有那乞丐的几百两银子。
“我买大!”
方少雅摸出二两银子,掷在桌上,这一出声,众人一齐看向她,只有那乞丐一双眼死死的盯着骰盅,手指狠狠扣在桌角,整个人都忍不住颤抖起来。
庄家又问了两声,确定无人再下注,才缓缓揭开骰盅。
众人一见那骰子的点数便都齐声大呼起来,有人大叫可惜,有人直呼真是奇了。
那乞丐看了一眼点数,便一骨碌滚在地上,发起疯来,围观的人见到这幅样子都远远避开,好似离得近了便会沾染瘟神上身,耽误了赌运一般。
“疯了,这人疯了,快来几个人把这厮抬了扔出去!”
不多时,赌坊里便有人出来喝道。
那人一发话,后堂立即奔出几个大汉,一人一手架了乞丐,拖出赌坊门口,在一处街角随意丢了。
那乞丐也不反抗,任由人将他拖在地上走,只是嘴里不断咕哝着“小!小!”
原来桌上三枚骰子,开出了两个六点,一个三点,是十五点大,算上刚才那十九把大总共连续开了二十把大,这乞丐买了约莫五百两的小,这一下通通赔了进去,难怪这般模样。
“只这一进一出便翻了一倍番,又一进一出便折了个干净,怪不得!怪不得!”
方少雅捡回桌上的四两银子,叹了两声,顿时兴致全无,抬脚出了赌坊的门。
回头朝那“吉祥赌坊”的牌子看去,只见四个金光闪闪的大字悬在门口,又不住的摇了摇头。
“吉祥至此未必吉祥,人生至此也不必再提什么人生!真是造化弄人!”
方少雅如此想着。又转了半晌,却丝毫提不起半点兴致,索性回了客栈。
又想起襄阳城外岘山极为有名,传说伏羲死后葬在此处,身躯各处化为上岘,中岘,下岘诸峰,襄阳城被环抱其中,可说是得了天地之造化。
岘山自古便颇受各地文人武士推崇,写下诗篇何止百首,心念至此,想到自己左右无事,索性便去一观,也好解心中烦闷。想到此处,便下楼牵了马,一提马缰,那马儿发足驰骋而去。
行不多时便登上了岘首山山顶,俯身朝城内望去,只见人头攒动,人群熙熙攘攘。
登高揽胜,只觉天高地远,心中的烦闷也一扫而空,抬头望了望中岘紫盖山,山高入云,直插滔滔汉水,雄踞一方。
又往上攀去,约莫有一盏茶的功夫,远远的便听见面前有人正在争论不休,吵闹的十分热烈,到了近前,才发现是五个奇异至极的人正在争辩,其中一人肩头竟负了一匹身材高大的白马。
方少雅心下大奇,从来只听说人骑马,倒从未听过有马骑人的,因此便驻足一旁饶有兴趣的听起几人的争论来。
这五人长相一言难尽,一个身材高大,满脸胡须,说气话来却尖声细语,一个又矮又胖直如一个圆球一般,负着白马那人身材瘦小,尖嘴猴腮,走起路来摇摇晃晃,直似要被肩头那白马压垮一般,另外两人却是一对双胞胎,两人长相与常人一般无异,说起话来却是你一言我一语,奇特无比。
“张盟主,我说你这匹白马该有五百斤整,倘若多一斤便把我的手指削下来给你。”
那圆球一般的矮子冲着负马的瘦子说道,言语中信誓旦旦。
“王宗师,我说你放狗屁,要我说这匹马分明不过三百斤重,若是我说的不对就把脚趾砍下来给你。”
那身材高大的汉子尖声尖气的说道,语气中丝毫不让。
“不对!”
“这匹马!”
“分明有!”
“七百斤!”
“说错了!”
“砍下头来!”
旁边的那队双胞胎一人一句,说这马有七百斤,两人说起话来一人一句,一句不过几个字,却无需思考,模样像极了街头说双簧戏的。
“呸!马掌门,你放驴屁,要论相马,你们三个加起来也不如我王宗师,我刚才一摸马腿便知这马分明是五百斤,你们分明说错了!”
那圆球矮胖子冲着高大汉子叫道,脸上显出一副志在必得的神情。
“我一看!”
“这马鬃!”
“便知道!”
“这马有!”
“七百斤!”
两兄弟一人三个字,说完停顿了一下,对望了一眼继续说道。
“论相马!”
“还是我们!”
“一文一武!”
“两位大侠!”
“更在行!”
说到“一文一武,两位大侠”时,两人都加重了语气。
“不对不对,这马我刚才掂了一下,分明才三百斤,轻的很!你们这次可都要输给我马掌门了,哈哈!”
那高大汉子也出声说道,说着直把自己的胸膛拍的震天响。
“哈哈哈哈!你们都没我张盟主说的对,这匹马负在我身上,我说它足足有两千余斤重呢,这会儿直压的我肩头发麻,要不是怕把它一放下来便再也抓不住了,我倒真不愿让它骑在我身上”
那负马的瘦子气喘吁吁地说道,说着又抖了抖肩,将白马往肩头上提了提,两手紧紧抓着两只马腿,似乎生怕白马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