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去春来,千花谷里的各种花草率先感知到春意盎然,大片大片的抽芽,绽放,蛇虫鸟蚁又恢复了勃勃生机,整个山谷又吵闹起来,生命就在这样的热烈中激情着。
春光无限,光彩照人,一整个冬天的蓄积在无言的山谷中爆发开来,阵阵花香迷醉了众人。
扶风山庄正堂内四人围坐一桌,方云山夫妇坐在上首,方少雅与方少平姐弟两人在一旁陪坐,此刻正在举行为方少雅践行的晚宴。
老道儿在半月前就已离去,似乎道观出了些事儿急需他回去处理,因此这会儿并不在此。
方云山似乎若有所思,眼神中有一丝隐隐的担忧,因此频频举杯,一顿饭还未吃到一半便已有醉意,说话也模糊不清起来,却终究没有说什么。
方少雅与方少平俩人也多喝了几杯,两人低头说着悄悄话,反倒是母亲一直延续着这两天的忧愁,一直闷闷不乐,眉头不展。
也难怪,儿行千里母担忧,方少雅平时最会哄母亲开心,对母亲的心思也最为了解,母亲对这个女儿也是倍加疼爱,想到此刻一别,不知何年才会回来,忧心更是写了个满脸。
“娘,女儿以后定会时常回来看您和父亲的,况且不还有平弟陪着您二老嘛,明天女儿就走了,今晚我就去您屋里睡,咱们母女俩好好说说话。”
方少雅安慰母亲说道,神色却是藏不住的欢喜与笑意。
又闹了片刻,姐弟俩总算是把母亲哄得有了些许喜色,这顿饭才作罢。
晚上,方少雅搬进了母亲屋里,母女之间总是有些悄悄话要说,女儿生性跳脱,江湖上纷纷扰扰,做母亲的怎会放得下心,一晚上是千叮咛万嘱咐,直到天微亮才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早,天色未明,方少雅即已起身,收拾了个小包袱负在背上,里边有些许金银细软,趁着天色尚早便要远去。
方少雅听从母亲的话,并未穿女装,此刻一袭布衣,头发挽了起来,一直朴素的木簪别在发髻上,扮了个进京赶考的文弱书生。
之所以走的如此之早,实在因为方少雅不知该如何面对父母,在他们心里,自己永远是个长不大的小女孩,永远需要他们的爱护,让他们眼睁睁看着自己远去,方少雅实在于心不忍,仿佛这一去便是生离死别一般。
行至山脚,回头望去,扶风山庄还未点起灯火,天光微亮,黑漆漆的庄院静静坐落在山谷之中,方少雅心中万千思绪,只觉得此刻这么一个庞然大物是温暖的,充满着感情。
方少雅回头望着,怔怔的出了神,倏然,一盏昏黄的灯光亮了起来,微弱的灯火在凉风中摇摇欲坠,一个宽厚的背影在灯笼旁驻足片刻,便即转身入内,世界重又归于平静。
重又上路,行出里许,转了个弯,上了一条隐没于林间的小路,千花谷与最近的小镇只有四五十里,若是正常进山,好走的路也要花费一两天,这条小路却无人知晓,直到一个月前父亲才带方少雅走过一次。
山路崎岖难行,一路上尽是碎石陡崖,有些地方根本无处立足,尽管只有四五十里,方少雅却也在午时才到了镇上,可见路途之难。
小镇不大,一条街贯通南北,一眼就望的清楚,今日正逢集市,一路上熙熙攘攘,人头攒动,两旁小贩叫卖之声不绝于耳。
方少雅觉得新奇至极,一路上左顾右盼,直逛了一个多时辰,才在街尾寻了一家客栈。
捡了个二楼邻街的位置坐了,要了一碟酱黄牛肉,一碗素面,静静地吃了起来,此处是南阳地界,南阳黄牛久负盛名,其肉松而不散,瘦而不柴,各种面食也极具特色。此处往北可达陕晋,向南即为襄阳,汉水,东可入河间,苏杭,西可穿伏牛山而过直入川陕,交通便利,四通八达,因此多有商旅在此歇脚住宿。
只坐了一碗面的功夫便有三四波客商落座,狭窄的客栈立刻人声鼎沸,吵闹起来。
方少雅不喜这帮人的吵闹,只静静地盯着窗外街上的人来人往,不多时两匹高头大马从街口驰骋而来,荡起阵阵烟尘。
两名兵卒在客栈门口站了,指了一个庄稼汉子模样的人牵了马去喂料,饮水。
走的近了,模样便瞧得清楚,两个军官一个满脸络腮胡,一身甲胄,腰间挎了柄长刀,说起话来“嗡嗡嗡”的,好似一头黄牛,另一个人也极为奇特,尖嘴猴腮,直如竹竿一般,偏巧颌下生了一个拇指大小的黑痣,说起话来阴阳怪气,不时还捻着痣上的几根毛,两人一阴一阳,顿时引得许多人瞧过来。
“小二,两斤熟牛肉,炒几个菜,再打两斤好酒,快点!快点!”
“还有,雅间里备上一桌上好的酒菜,我家老爷随后就到,倘若有丝毫慢待,先摸摸自己的脑袋够不够硬!”
两人进得店来旁若无人,挑了个桌子坐了,自顾说话。
自古民不与官斗,这两人如此模样,后边自是还有大队人马,一帮客商吃过了饭不再闲聊,上路的上路,住店的住店,热闹的客栈渐渐冷清下来。
方少雅无心回房,只要了一壶清茶,看着街上纷至沓来的人群,她从未见过如此多的人,也从未见过如此热闹的场景,直觉得心里痛快极了。
过不多时,街口一阵烟尘滚动,四五匹红鬃大马呼啸而来,马上大汉皆着一般服色,几人一路厉声呼喝,撞翻了许多摊位,众人四下里仓皇逃窜,稍有躲闪不及的几人扬手就是一马鞭,一时间满街哀嚎,天怒人怨。
几人身后有七八辆大车,打头的一辆华贵至极,后面每一辆都拉着七八口大箱子,上插着两面旗子,一面写着“征南将军吴”,一面写着“武威镖局”,车旁跟着一队兵卒,人人带刀着甲,全副武装,领头的几人拳师打扮,人人腰间都悬着宝刀。
车队在客栈门口停了,打头的车上走下一人,这人一身军官常服,腰间挂着一柄环首大刀,两眼圆瞪,一脸的凶相,身后跟着两名老镖师,三人一路说话一路走进客栈。
早到的两人立马起身迎接,神色恭恭敬敬,显以这名军官唯命是从,一行人不多言语,直进了雅间。
紧随其后,又有四人进了大堂,直奔二楼,挑了一张离方少雅不远的位子坐了,四人都带了兵器,藏在包裹里并不示人,依稀可见都是长剑。
四人要了饭菜,一言不发,自顾吃喝起来,眼神却若有若无的撇向军官一行人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