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子带着一身伤向封玲上报了室外的情况,从封玲的神情中可看出,情况很不乐观。
这些天,闲来无事,裴恺倒是静心了不少,打听了一些事也想明白了一些事。
他探出头去,朝帐外的女侍笑了笑道:“我能去见一下你们小姐吗?”
女侍愣了一下,轻声道:“小姐吩咐不让你出帐篷。”
“那能让她来一下吗?”
“我先去禀报小姐看看。”
女侍来到封玲的座下,将裴恺的话传达。
面具下封玲深深皱眉,望向那布缝间的脑袋,似乎在问:你到底想干嘛?
裴恺见状只回应一个笑脸。
他也没想干嘛,对于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他还真没啥别的想法(心虚)。只是,承人家那么多恩惠,他也想多少回报点。
封玲起身往帐篷走来,裴恺忙把乱糟糟的物品推到一边,拿条布盖住。
“你找我?”封玲掀开挂布进来。
按原本计划的话,此时她应该在大城的驻点,而因为半路偷偷溜回来接裴恺才陷入这样的困境。
“呃……怎么说呢,谢谢你对我的关照。”
“说完了?”封玲转身准备走。
“等等”,裴恺忙拉住她。
见她说话风轻云淡,举止也利落干脆,不料裴恺轻轻一拉,竟使得她一个趔趄,栽在他怀中。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裴恺愣了半秒,牙一咬,双臂拢抱。
像封玲这样的大小姐,在原来的世界怕是连与她说上一句话,对他而言都是奢侈。而此刻得以抱住她,还管什么后果。
一瞬间,在裴恺的脑海中闪过千万种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八成都不得好死,但他抱得更加用力了。
“放开我”,封玲并没有挣扎,也没责怪他的意思,只是声音有些虚弱。
“对不起,一会你怎样处罚我都行,给我几分钟。”
“你……可知情况有多糟?”
“我只知道你的状态有多糟。”
封玲扭了扭,没能挣脱。
“没事的!”
听得裴恺的话,她惊讶地发现,一直以来肩上沉重的感觉一下子少了一半。
“没事的”三个字,这几天她不知对女侍们说了几百遍。而此刻,终于有人对她说出了这三个字,泪水竟不禁地泉涌出眼眶。
“小姐”
“小姐”,乌鸣在帐外站着又喊了一声,片刻之后封玲依然没有回应,她正打算再喊时裴恺走了出来。
他食指竖于唇前作嘘声状,乌鸣把喊到喉咙的声音硬咽回肚子里。
“那个……”
“我叫乌鸣,只是首女侍。”
“首女士,你进来吧。”
“不了,小姐有令,不得靠近帐篷。”乌鸣摇摇头婉拒道。
“那你能帮忙拿下那边的棉枕吗?”
“她……睡了?”乌鸣的脸上浮现一抹悦色。
“睡了,但我这只有块木板,我看我出去也不方便吧?你帮我拿下。”
乌鸣点点头,去到封玲的大椅上取来棉枕。
安顿好封玲之后,裴恺走出帐篷。这些天为了不添乱,他一步都没踏出帐篷,这时候封玲在里面安睡,他再不出来怕就不合适了。
“首女士,我在帐外待着,你进去照顾她吧。”
乌鸣莞尔而笑,道:“有你照顾,我就不僭越了。”
“那,那能告诉我一下外面什么情况吗?”
“这……”乌鸣犹豫了,她也说不准封玲是否愿意让他知道外面的事。
“你若不说,她就只会一个人硬扛。如你所见,有些事只有我能帮她。”
乌鸣望着帐布,那里面正安睡的封玲。她本是金枝玉叶,奈何身份越高,担子越重。
瞧得她过些天的状态,说不担心那必是假话。
乌鸣从小就跟随着封盈月,是看着封玲从呱呱坠地到亭亭玉立一路成长。她也多次劝说封玲去休息,却都被敷衍了去。
“据说小姐曾将你丢在窑洞里过夜。”
“我没那么小心眼。”
观察着他的目光,乌鸣会心笑了。
“你是哪里人?”
“我?呃,你听过中国吗?”
“你指的是中立国?”乌鸣迷糊道。
“外面的事与我是哪里人有关吗?”
“没,就是问问而已。外面的兽潮外地人可能不知道,而陂洋镇本地的人都经历或听说过。”
陂洋镇地处大山之中,自建镇以来经历过三次兽潮。第一次因毫无防备,镇上的人几乎死了个干净,而第二第三次的规模偏小,而且各家族也都建了密室密洞,因而坚持到了大城铁骑的支援,还不至于死绝。
这是第四次了,相较八十二年前,这回的兽潮规模庞大,而且已经退守密室四天了,依然未见大城铁骑的援兵。
八十多人的食粮不算大,但对于按三十人量储备的密室而言却是个大黑洞。
裴恺揉揉头,消化了一下乌鸣说的情报。问道:“你知道大概还能撑几天吗?”
“已经是省着分配了,最多再坚持三天就会断粮了。”
乌鸣的声音很轻,不敢让其她女侍听到。
她阴沉着脸,往年的兽潮,大城都会在三天左右派兵前来,而此次从确认到上报,已经七天了,依然没收到援军出动的信号。
“那些猴子就不会待几天,找不到吃的就离开吗?”
“目前没出现过食骨猿主动辙离的事。”
“找不到吃的,它们留下来做什么?”裴恺纳闷道。
“食骨猿的视力不太好,但嗅觉却非常灵。这儿的幸存者都躲在密室中,但密室不得不通风透气,镇上依旧散发着人们的气味。”
靠!
裴恺暗骂一声。
从乌鸣那他已经得知,大城铁骑往这赶来需要三天的时间,而此时他们的探子依然没收到大军出动的消息,否则各势力的信号雷早应该传来了。
“就没有发避开它们嗅觉或让它们害怕的气味吗?”
“有,可是制作迷香的材料很稀有,此次进古井的女侍中有八个探子,她们身上就配有迷香包。外出探查中,有四人至今未归,现在只剩四个了。”
由此可见,即使有迷香包,外出的风险还是很大的。
裴恺陷入了沉思。
这是个头痛的死局,如今唯一的办法就是等待大城的援军。
裴恺就这么头痛地思考了半天后,封玲醒了。
醒来之后的第一个动作就是摸一下面具是否还在。
裴恺迅速把脸凑上去,与她来了个近距离对视。
清澈明亮的眼睛,黑色的瞳孔也很漂亮。
“你干嘛?”封玲表现得很淡定。
“第一次这么近看你的眼睛。这么漂亮的眼睛,再少点血红就完美了。”
封玲连忙转开脸,贝齿轻咬下唇。过了几秒后,她二话不说起身灰溜溜走了。
“记得好好休息。”
了解了事态的严重,知道了形势的危急,裴恺也深切地感受到那天塌了般的压力。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这几天那小小的身躯一直承担着比他大不知多少倍的压力挺过来的。
霎时她在他心中的地位提高了不少。
又一天过去,探子传来一则坏消息,长知家族的人强行突围,已经全部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