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君如的到来对李家村的任何人都没有影响，方痕的学堂依旧朝气蓬勃的上着课，江家井井有条的收拾着东西准备回京，李家村的村民们也在热火朝天的准备着过年的事情。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转眼就到了月底，方痕给其他学生放了年假。
林清她们则还是要照常来上课，一直到她们的师兄们回来考完试之后，才能放年假。
“你们大师兄还没回信，今年多半是不回来了，二师兄和三师兄遇到点事儿，估计迟几天也就到了，四师兄倒是来信了，不过也说有事不回来，不过他托人给你们带来了礼物。”方痕示意路遥将两个精致的盒子递给林清和江灯岁。
收到礼物自然让人欢喜，见方痕没有反对，两人兴冲冲打开了盒子。
江灯岁的是一本手抄经书，林清的则是一串带着檀香的佛珠手串。
“四师兄是个和尚吗？”林清有些诧异。
江灯岁虽然也好奇，但还是捅了林清一下，让她别乱说话。
方痕倒是不在意，只是颇有些头疼：“差不多吧，为师教了他三年，没想到这小子突然有一天跟我说自己开了窍，想去当和尚。”
江灯岁：“……”
林清：“……”
“为师劝了他许久，这才松口不剃度，只是要带发修行做个居士。”只要不是剃度出家，他单纯修习佛道，方痕倒是没拦着。
当然，他说服四徒弟的借口是指望他给自己养老送终，理由很充分，大徒弟喜欢打架，说不定哪天就把自己打没了，二徒弟游手好闲，成天到处乱跑指望不上，三徒弟综合了前面两位师兄的特点，不仅喜欢打架还喜欢到处乱跑，更是不着调，所以他只能指望四徒弟了。
性格单纯的四徒弟还真信了方痕的话，安安分分等着给方痕养老送终再去剃度出家，丝毫没有想过自己的师父其实就比他大三岁而已，保养的好的话，说不定还能给他送终。
方痕没再提起这个看似最听话其实最让他头疼的四徒弟，转而和两人说起这两件礼物来：“岁儿的这本佛经是无妄亲手抄写的，你家中长辈若是有喜欢佛理的，可将这佛经送与长辈尽尽孝心。”
虽然江灯岁是个姑娘家，但他徒弟于礼佛修习一道，颇有些成就，方痕还是怕她看多了四徒弟抄的佛经，万一就和四徒弟似的长歪了怎么办？所以便怂恿着她还是将这佛经送了为好。
江灯岁乖巧的点点头，打算拿去送给外祖母，虽然外祖母对她态度不是很好，但她进宫赴宴的事情，若是外祖母少说几句的话，成功几率应该更大一些吧……
“清儿这个是你四师兄祈福开过光的，说是听说你身体不好，经常带着这个能保平安，你暂且带着看看吧。”虽然方痕是不怎么信佛的，但还是让林清试试了。
林清言语间也感觉出方痕似乎不怎么亲近佛教：“师父不信佛吗？”
“倒也不是，只是为师更偏向天道说。”他轻轻摸了摸手腕，回答了林清。
见林清似懂非懂的样子，江灯岁习惯性给她解释起来：“天道说是由圣子、天书、天启组成的一个学说。传说每隔几百年便会出现一位天道赐下的圣子，圣子生来便能读懂天书，更能结合天书推算出天启，避免各种巨大的灾祸。”
这一解释，林清就清楚多了：“就是祭司一类是吧？”
方痕和江灯岁均是神色一顿，江灯岁没说话，看向了方痕，林清毕竟还小，有些事情要不要让林清知道，还是要方痕来拿主意。
“越国往前数，一共出现过四位圣子，其中有三位圣子都登基为王，之前布置的史书清儿应该看完了吧？那这几天就去查查这三位帝王吧，年末大考之前跟为师说说查到了什么。”以林清最近的表现来看，方痕觉得她还是可以接触一下这方面的事儿的了。
不知怎么，林清突然就有些明白了，这本来是当祭司的天赋，但三个都成了帝王，这其中应该是有些不为人知的事儿吧。她倒是没觉得反感，利用自己的天赋给自己谋福利做，若是自己肯定也会这么干，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人性而已。
“根据你们今年的表现，为师先把明年的授课计划同你们说一说。”方痕首先说起了江灯岁，他早就想和江灯岁谈一谈了，只是最近发生的事儿比较多，这便拖了许久。
“岁儿天赋极好，为师知道江夫人的意思是让你往贵女方面培养……”其实还不止如此，方痕想着自己到底是江灯岁的师父，算是半个父了，那事儿也说得上几句话，不算逾越。再说了，经过这半年多的相处，他也是极喜欢这孩子的。
想着，方痕还是开了口：“江夫人的意思是，尽量让你在这一代贵女中拔尖，将来打算让你说个皇子做侧妃，岁儿觉得呢？”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母亲也是为我好，岁儿自然会听从母亲的意思。”声音低低的，她是嫡出的大小姐有着自己的骄傲，说是侧妃但到底是妾，她心中肯定是不愿的，可是以她的家世来说，给皇子做侧妃也算是高攀了，母亲还是为她好的。
方痕皱眉，还没说什么，林清就开了口：“你是不是傻了，给人做侧妃有什么好的，你忘了那天我娘亲怎么和我们说的了吗？若是自己不喜欢，那嫁过去的日子可不好过，你当然是要嫁自己喜欢的了！”
“嫁自己喜欢的？师姐是这么说的？”方痕言语间有些急切。
虽然不是这么说的，但大体的意思差不多，林清一眼就看出方痕的意思，故意说：“是！比如我娘亲嫁给我父亲就很开心。”
方痕微微有些发愣。
江灯岁没注意，以为话题还在自己身上：“我父亲是不会给我做主，我的婚事只能听母亲的，若是我连母亲的话都不听，既会伤了母亲的心，自己恐怕也嫁不了什么好人家。”
“若是你自己争气呢？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世上可不止是有看重家世的人。”
江灯岁难得听不懂方痕的话：“师父的意思还是说让我做一个出色的贵女？然后我的选择就会多一些？”
方痕摇摇头，到底是个孩子也是个姑娘家，眼界窄了些：“为何只能做一个贵女？以你的天资才华，日后做个名士绰绰有余。”
“我……我能做名士？”江灯岁有些不敢置信，虽然越国有不少名士是女子，但在江灯岁看来，那都是极其厉害的人物，她如何能比？
“现在或许不行，但再过两三年，未尝不可。若是你愿意，那为师明年就按照名士来教导你。”方痕给了她极高的评价，想了想又说：“其实你对政事方面的见解也极为独到，只是越国已有两朝没有女子入仕了。”言语间颇为惋惜。
能做名士，江灯岁已经觉得是方痕高估自己了，女子入仕更难，她觉得自己既做不到，方痕也只是在夸张的安慰她而已。
“岁儿回去会好好想想的。”她没敢立即给出答复，这事儿有些超出了她能判断的范围。
方痕理解的点点头，随后说起林清来：“清姐儿最近进步也很大，尤其是那首《沧海一声笑》，就是为师只怕也写不出那样的词来。”
林清小脸微微红了红，说谎被夸，既有些高兴也挺让人不好意思的。
“你虽然琴艺不佳，但也许换一种乐器就适合了呢？回去和你娘亲提一提吧。”方痕还是觉得林清是有天赋的，只是有的人喜欢琴，也有人喜欢笛子或是琵琶，林清也许只是没选对自己适合的乐器。
但林清到底是不喜欢乐器，在方痕面前乖巧的点了头，回去却不打算和冷如雪说这事儿，她觉得现在上的画画课比学乐器简单多了，不打算给自己找苦吃。
江灯岁听着这事儿心里倒是有些想法了。
“明年清儿还是一边习字一边上课，学看半年为师再看看你适合走什么路子。”其实他心里已经有想法了，只是目前说服不了冷如雪，他打算花半年的时间去引导林清，只要林清走上了这条路，冷如雪就算不想也没办法阻止了。
谈完话，江灯岁想先回江家和母亲商量自己未来的打算，特地让林清帮自己和冷如雪告个假，毕竟冷如雪最近都在认真教她琴艺，也算是她的半个先生了，还是要说一声的。
回了江家，江夫人正在吃饭，见她回来，忙让赵妈妈去吩咐厨房加两个菜。
“今儿怎么回来吃午饭了？”江夫人停了筷子，她不怎么饿，打算等等厨房的菜再陪着江灯岁吃点。
“师父说几位师兄路上有事耽误了，要晚几天才能回来，年末大考应该要推迟。”江灯岁先提了这事儿，因为她们家已经收拾妥当，打算大后天就出发回京都的。
江夫人皱眉：“本来就推迟了好几天，再晚回去，只怕那进宫的名额就要定下了。”
江灯岁想着方痕的话没开口，其实在回来的路上，她已经有点向往方痕说的话了，做一个名士。若是做名士，那她今年进不进宫露脸，其实也不那么要紧了。
“下午母亲去找方先生说说，看能不能让你先考了，若是不行那就不考了，咱们明天就回京。你安心准备琴曲就好，若是得了太后的青眼……”江夫人虽然重视方痕，但说到底她的目的还是让女儿嫁入皇家，过年的宫宴可是难的让皇室成员注意到的机会，说什么都不能放弃。
江灯岁听着江夫人的话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母亲的意思很明确，嫁人比她的学业重要。
听着听着，她心中亮起的那一点光，渐渐暗了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