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憋闷着一口气,从东天门憋闷到了瑶池,本想一直憋闷回殿中,青梧叫住了我,说是想去我宫中蹭一蹭饭,再蹭一蹭床,我见她样子长得也不错,蹭饭蹭床皆不吃亏,点了点头。她欢喜的搂过我的腰,往我宫中走去。不知有没有仙友将这一幕看在眼里,青天白日道一声世风日下。她照旧欢喜的在我宫中用罢了晚膳,欢喜的赏了月吃了糕,欢喜的沐浴过着了我的睡袍,又欢喜的占了我一方床榻,就差欢喜的唤我一声郎君了。“阿宁,你要是为男仙,我肯定要同下午那些仙友讨论的一样,娇滴滴的追一追你。”青梧折腾着一头长发,在手里打着转。“哦?我不是男仙,你不是也追着我来了?”我整理好寝衣,坐在床边,伸出手指轻挑她的下巴。“诶呀,若是郎君不嫌弃奴家,女家自是愿意跟随着郎君的。”说罢,眼睛眨了眨,手也不老实的覆上的我手。“这又是哪位仙友编的话本,叫你学来了。”我比她稍高一些,此刻她这一动,袖子整个耷拉下来,我凑近她将那袖口卷了又卷,露出她光洁的小臂。“司命呗,我前些日子去他那儿做客,瞧见他给一个凡人女子写命数,写的那叫一个凄凄惨惨,惨惨戚戚。”青梧咬牙切齿,幸好神仙的命数由天不由司命,要是落到他手里,也就没什么命数和气运了。“不是说,也有一帆风顺的命吗?”司命总不会胡乱写的,该是那凡人轮回中未得福报才落得青梧口中的惨惨戚戚。“那自然了,要不然怎分三六九等呢,要是轮回未做坏事,有了好的福报,自会有一个好的命数。”青梧拉着慕宁躺下,将榻上的被子拽过来,往她身上扯了扯。“我发觉在你这儿待着好多在我那。”青梧侧身搂着我的胳膊,她好像总喜欢搂着我胳膊睡觉。“那就多来。”这殿中也就我自己住着,她来了我还能开怀些。“不然,我明天就搬来。”青梧摸了摸那云被,语气轻快道。“好。”她一月能有十日睡在我这儿,已经和搬来差不多了。
“那是什么。”我转头朝青梧指的那处看去,亥时至,小黑准时来请安了。“那个呀,纸鹤。”我抚了抚额角,讲起来其实不太合乎规矩,却已经不规矩近三个月。细想想,这小孩儿学堂上传纸条的行为,也该同青梧讲讲。“看得出来,不过,是做什的纸鹤?”青梧见那纸鹤直直向慕宁飞去,可以熟门熟路的飞进上仙卧房的定然是只有故事的小纸鹤。青梧的灼灼目光盯着这只有故事的小纸鹤:“不准备讲讲么?”可能是少时上学堂时的一众同窗皆是上天庭的权势之子女,课堂上多顽劣之举,也未有夫子叱呵过一句。想是最调皮的我也见过了,便觉得这般你来我往传纸条的行径是最平常不过的把戏。彼时,我却忘了同我传纸条的不再是儿时相邻而坐的同窗,而我也再不是学堂上调皮捣蛋的学生。我我将近来小纸鹤的事情一五一十的道给青梧。她听后起身到桌前给自己倒了杯茶喝着缓了好一会儿,别样目光的看向我:“也就是,这纸鹤做了你二人的通信桥梁三个月之久,不光是约着赏枫还每日的互相问候?”虽然从青梧口中陈述听起来有些暧昧的意味儿,但我还是认为她陈述的还是确有其事,然后就在这种认为中,朝她点了点头。“听说你那日去南海巡视,碰见了魔族。一众小天兵为着这是你休假后回来的第一桩差事想来定要办好给你长长脸便办的甚卖力,不用你出手,见那魔兵出现三下五除二就将其绑了,可是巴巴送给到你面前时,你却与那魔兵唠起了嗑,没过一炷香时间就给人放走了,白白带着一帮人守了一天。”我又点了点头:“确有其事。”青梧了然,假模假样的伸出右手,倒腾着几个手指,掐算了一番,道:“没猜错的话,此人我也认识。”我正要开口,青梧又道:“那魔兵是陌尧。”妥妥的肯定句。我又补了一句:“还有毕方。”青梧摇了摇头,右手捂住额角,叹了口气。我以为她是觉得我此番既暴露了身份又耽误了差事,同情我,青梧果然是我的至交好友!谁知下一瞬,她又向我走来一只手搭了我的脉。我看着那只手的主人,一边搭脉,一边摸着自己的脑门,复而再摸摸我的。开口道:“请问青梧神医,您可看出些什么了?”“完了,你这是遭了劫。”青梧闭上眼摇了摇头,叹息道。“请问何劫,还有救否。”看她兴起,我也就陪她闹一闹罢,接过她手中的茶杯,饮了口茶,准备听她下一句。却在她说完下一句话时,将口中的茶水,喷了个尽。对面青梧幽幽的声音传来:“情劫。”我喷完那口茶水,端着杯子愣了会,不知该如何接茬,那边青梧幽幽的声音又传来。“你可知你平时一向被人以为不好亲近?”我怔了怔,自是不知,哪会有人当着你的面来说这些话。青梧了然的看了看我:“你自是不知的,要不然也不会被那雨君示好了两百多年还雷打不动,”她见我没有惊讶,喝了口茶,复道:“瞧着样子你是知道的?”我擦了擦身上的水痕,颇难为情的点了点头:“前不久知道的。”青梧递了我块丝帕,我接过继续擦着那水渍。“没猜错的话,应该是明将军觉着自己朋友足够真心且撞了南墙仍不回头的追求于你有些感动。可他自己的妹妹自己清楚,那雨君即便是再雷打不动的撞八百年南墙凑个整数,你还是点不透。本着怜悯的善心本着亲哥的操心,亲自点醒了你?”青梧一番话说得着实有水平,我也承认若不是哥哥那日亲自与我说,我怕真是再过八百年也晓不得雨君那以身相报的情意。青梧接着道:“你说前些日子便已经知道了,可还是照样过着自己无欲无求的日。那便是任那雨君自己醒悟?”是了,不愧是我的朋友,青梧说这番话确是我想的,我认同的点了点头,眼中闪着敬意,遂起身将我好友的茶填满。“雨君的事情不算是解决,但是你心里已经有了定夺,便是雨君哪天朝你剖白,你也是要婉拒的,因为你从不对他生出别的心意。可对?”太对了,我又认同的点了点头。想了想,道:“雨君其实也没什么不好,这百年间对我也颇为照顾。只是,确然没有别的心意。”感情一事,真的不全是投桃报李的,单去看月老的红线,就常有交错纠结,甚至还有一根对着几根的情况。寿命不足百年的凡人姻缘尚且如此盘根错节,何况是神仙。“你现在的情劫并不是那雨君,”青梧化出了把扇子摇了摇,“情这东西太过晦涩难懂,小阿宁你又从来都是个安分的。自打你到上天庭任职,眼里只有修行和打仗。每天去最多的就是将军殿和你哥我这儿这几处,想不到,明将军给这假,给的不错。”我木然的道:“不过是只纸鹤而已。”“你觉得那小纸鹤不为过?只是与相识的友人传信而已,是吗?”青梧现下觉得自己知晓个不得了的大事,所以讲的也极具精神,慢慢分析着:“可你再将与你传那小纸鹤的换上一换,你还这样觉得吗?就换成雨君吧,唔~眼下也只有他合适。”青梧觉得,对雨君颇为残忍了些,改日,改日一定请他吃饭,弥补一下今日的罪孽,这番口舌之快实在是有损仙德。我听见让雨君和我传信时,微微有些抗拒,这点抗拒由表情显露出来,被青梧尽收眼底。“看来你是觉得不妥的。”我没说话,青梧又道:“那你自己品一品,为甚那人是陌尧你便觉得妥了?”感觉灵台有什么东西微微现了形,但还不甚清明。“我·······我。”我不知该怎么回答青梧这个问题,我了半天没有个所以然。青梧神医,现在正一派答疑解惑的神情,看慕宁还是不甚明白的样子,决定像明将军一样,点醒她。于是,朝慕宁那边探了探身子,挨她更近些。“还有那南海的事,听说泰真从南海气到天上,气了足足几日都未理你。你之前带兵可从未对魔族有过慈悲心,怎的那日就把抓到手的陌尧放了?你心里明白的很,哪日战场上刀兵相见,你不还是照样要拿着莫邪将他同族的兵将杀上一杀?唔,还有,眼下你只是觉得同陌尧聊得来,还未心悦于他。可是近来那陌尧看你的眼神我瞧着不一般,时时刻刻透着一股柔,你又说你俩一直在传着信。那我便知道了,这股柔可不是雨君这二百多年来看你的那股么?”轰的一声,脑袋里有什么东西倒坍了,我的灵台霎时清明起来。青梧这意思不就是陌尧也与雨君一样?对我,对我有了?青梧觉得慕宁心里的火烧起来了,于是想再添把柴,让她内心更加亮些,她自己能看得更清楚些。继续说着:“我刚才说他人对你评价是不好亲近,其实是因为你一向有些拘谨,不相熟的人,你从来不与之多做交谈。这就是为何这千年间,你也仅仅与我亲近些。就连我,当初都是几年才在你这边混了个相熟的关系。那与这陌尧,几个月就成了这幅样子,你想过是为何吗?”我将那衣袖上的飘带弄了几弄,在手指上绕着圈。“可能,这就是月老常说的,姻缘到了。”这就是青梧对以上话语的总结。
因着这句该死的姻缘到了,我这一宿睡得颇艰难,身旁的青梧许是说了好一番话累着了,上榻捞过我的脸摸了几把心满意足的睡去。我也想不出个所以然,只能呆呆的望着床顶,将青梧说的话一遍遍的回忆着,回忆道最后还是茫然。实在没办法,拟手三两下给自己施了个诀,沉沉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