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个不怎么愉快的初次见面后，秦芷桑与邢明灏再没单独说过话，无论如何抗拒，周末之约还是来了，幸好安排的是项体育运动，不然面面相觑的尴尬她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邢明灏到的时候，他们已经换好衣服，运动衣单薄，寒风中她只能通过不停跳跃维持体温。
“邢总，好久不见”，程非与邢明灏熟悉到一个眼神就替代了招呼，很快他就来到了她面前。
“怎么是好久不见，上周我们不是才见过。”邢明灏向她使眼色，说的隐晦。
不过就是他某次会议结束后，走道中不经意的一次视线相触，没有招呼，距离远到连擦肩而过都算不上，至少在她这里够不上如此的表达。
秦芷桑报赧微笑：“我眼拙，还是邢总您慧眼如炬。”
她面色因运动微微泛红，长发束起独留额边散落发丝风中飘扬，修眉俊目、气质清丽，长相明明如出水芙蓉般柔美，潋滟的眼眸又带着疏离，让人靠近不了。
“呵呵”，邢明灏身边的美女发出声娇俏的笑，像是被他俩这暗藏玄机的对话逗乐。
邢明灏对她的讽刺不以为意，揽着身边美女的水蛇腰介绍：“这是宏宇的小程总，程非，虽然比我差了点，但没骗你吧，也是个帅哥。”
美女拿眼瞅瞅他又垂眸，娇羞一笑。栗色卷发披散，称得她脸小小的，紧身T恤网球裙，勾勒玲珑有致的身材，标准的九头身，偏偏笑起来眉眼弯弯，天真又纯情，还真配得上天使的脸蛋魔鬼的身材。
“可惜他今天带了女朋友”，邢明灏对秦芷桑扬眉，挑衅的意味。
“你哪那么多废话。”程非双手塞在运动裤口袋里，不耐的瞥他。
邢明灏也不恼，疏朗的笑，将美女揽的更靠近自己介绍：“这我女朋友”。
连她们俩的名字都懒得说，秦芷桑心中嘲讽，这些大男人也真够敷衍。
程非抽出手牵她，往球包放置的地方走，干脆利落的丢下一句：“行，开始吧。”
网球二对二，讲究技术与配合，他们之前都没练过，谈不上什么彼此间的默契，那么谁的个人实力更胜一筹，哪一方的赢面就大些。
几个来回实力初显，秦芷桑仔细观察，邢明灏跑位灵活，反应快；程非体力好，底线移动快，抽球有力；那个美女就有点没特色，打是会打的，但力量和速度都一般，正好她也手生，两边倒不至于拉开差距。
20分钟后，秦芷桑找回了点感觉，有意识的攻击其前场弱点，或让位给程非底线抽射，实力配合均占据优势，两人又都全力以赴，很快比分悬殊，中场休息提前到来。
邢明灏不满嚷：“不行，你们俩太狠了，这不公平。”
秦芷桑暗忖打不过就打不过，有什么好不公平的。不过就着这个不公平，再次上场，他们换了搭档。
“打着玩玩，还是要赢？”，秦芷桑看邢明灏。
“你说呢？”，邢明灏扬眉，笑得颠倒众生。
秦芷桑用眼神示意“明白”，略勾起的嘴角，淡漠的面容，却有动人神采眉眼间溢出，稍纵即逝。
力量比不过就拼变化，两人前后场切换自如，纵使程非击球力量大，速度快，也敌不过应接不暇的进攻，况且身处前场的美女自顾不暇，更不谈什么协助。
“你爽了？”四人均走向场边座位，程非上前就去捏秦芷桑的脸。
“谁赢了不爽。”秦芷桑对着他得意的笑，即便是棕色的，透亮的眼瞳在寒冬温和的阳光下依然灼灼闪耀。秀挺的鼻梁上有几滴晶莹的汗珠，他又上手为她擦拭，换来她红润的唇边细小梨涡轻轻绽放。
邢明灏自觉应该做些什么，于是他揽着美女的肩轻声关切：“累么，要不要休息下？”
“嗯”，美女周身散发着体力不济的疲惫，清浅的呼吸已变成略微急促的娇喘，分外惹人心疼。
“那我们玩玩？”，邢明灏拿起拍子向程非发起邀请。
程非看秦芷桑，她已经坐下喝水，对着他向场中努努嘴。
“你球打的真好。”美女输了两局也不负气沮丧，赞扬中似乎还带着点羡慕，悦耳的声音又细又轻，如铜铃般响起。
“以前练过。”
秦芷桑对她礼貌微笑，她没告诉她，这打球即使是体力对抗也需要动脑，看清对方软肋，以自己的优势调动，而不是一味自顾自的使用擅长的打法，缺少出其不意更会暴露缺点被对方轻易压制。就如此刻球场中的两人，程非优势明显，但吃亏在重心高，移动不够灵活，邢明灏就利用自己擅长的频繁发小球，迫他前后场疲于奔命。看着平日里拽得不成样的帅哥偶尔展现慌乱，秦芷桑不觉嘴角上挑，看来她的恶趣味又加重了。
“你和小程总在一起多久了？”美女笑着看她，问话的语气尚算得体。
“也没多久。”秦芷桑还是将视线投注在球场上，她不适应与不熟的人闲聊情感话题，更何况小程总这个称呼也很陌生。
“我和明灏也在一起没多久，你们，是怎么认识的？”，看来美女对这个话题锲而不舍，秦芷桑转头看她，她就对着她甜笑，天真烂漫。不得不承认邢明灏这个人虽讨厌，但眼光很好，即使是女人，她都觉得无法拒绝她真诚的发问。
“我们是。。。校友。”秦芷桑想了想答。
“你们是哪个学校毕业的呀？”美女追问。
面对这个讨厌不起来的美女接二连三的问题，秦芷桑愿意说的都说了，不过她只回答很少发问，但美女一股脑的将她与邢明灏的情况连着问题一并“坦白”了，她便知道她是某金融机构老板的秘书，与邢明灏工作中接触过几次就好上了，真是应了她之前那句话，帅气、多金还对你好，这样的男人哪个女人不喜欢。
“现在还感觉像做梦一样，我会和他在一起。”美女笑的娇羞，两颊飞染红晕。
秦芷桑掀动嘴皮，把那个“你了解他的情史吗？”的问题硬生生咽了下去，对她笑笑再次关注球场。
不知道什么时候，程非又拿回了主动权，强势压制，击得邢明灏节节败退。
“阿欠”，穿着单薄的美女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楚楚可怜。
“我去给你拿个毯子吧”，秦芷桑起身，“你穿这么少，大冬天的别感冒了。”
美女再次对她粲然一笑以示感激。
其实这两性关系有时也像这场中的竞赛，需要观察与互动，讲究进退有度，个人的扬长避短未必起得了什么大作用，自以为聪明说不定对方只拿你当笑话看。就像这美女此刻的清凉装扮，自己受罪不说也不过是被男人拿来撑排面，未必会因此多爱你一分。
秦芷桑自我解嘲的想，自己现在怎么对不同男女间相处模式如此敏感，当真是危机感太重了么？
程非与邢明灏结束了自己的一盘，下场休息，秦芷桑和美女再次上场。
“小妞挺厉害啊。”
邢明灏垂直举起矿泉水瓶豪饮一口，山阴乘兴的洒脱与他的俊秀的外貌形成对比，竟也不违和。
之前没机会观察，现在场边看，秦芷桑打球时风中奔跑或停顿动作干净利落，轻轻蹙眉，眼中带光，鼻翼因急促的呼吸微微开合，神情认真又专注。让他想到了下属小史，不过小史工作虽好但看他的眼神总免不了闪躲，由此而来的怯懦便少了秦芷桑的一份飒爽英姿。
她掌握着球的旋转与速度，但不积极进攻倒像在给美女配合，于是场上便形成了势均力敌的假象。反观他带来的女人，得分或失球，欢喜与沮丧情绪外露，活泼又纯真，对场上形势的懵懂，又为她娇俏的模样添了一分憨态。其他人他不知道，反正他喜欢娇羞柔弱点的，更能满足他男人的保护欲。秦芷桑这种的。。。有点像花木兰，迪士尼动画产业中最不像公主的公主，虽然也可以是很美的。
邢明灏这么想着，看着球场的眼中兴味渐浓。
程非没搭话，视线追逐着场中人，嘴角渐渐上扬。
没有什么比大汗淋漓的运动后洗个热水澡更让人身心舒畅，美丽的女子需要等待，他们在户外露台上聊天。
邢明灏递给程非一支烟，他拒绝，“戒了”。
邢明灏蹙眉，“糊弄谁呢？”
“不工作的时候不抽。”他淡漠回答。
邢明灏不勉强，程非这个人喜欢给自己制定规则，然后像个变态一样以一贯的自律维持，说怎么样就怎么样，生活了无生趣。
“改性了？烟不抽，晚上也不出来了，金屋藏娇的感觉这么好？”
虽说不勉强，不过嘴瘾还是要过的。
“好”，程非背倚着露台护栏，坦然的回答精简到一个字，对他的讽刺不以为然。
“啧啧”，邢明灏佩服他总能把天聊死的本事，讽刺：“这么喜欢？干脆娶了得了”。
“也不是不可以，”程非一本正经的思索：“不过她还小。”
“你啊”，邢明灏遗憾的摇头，叹息：“以后有你受的了。”
程非没接话，手肘置于护栏，看邢明灏吞吐烟圈，片刻后，问：“你最近女朋友换的有点勤，压力很大？”
邢明灏皱眉，烦躁的神情毫不掩饰，“和颐饭店的事老爷子盯的紧，后续计划都排上了，一刻不能耽搁，再说马上过年又要回美国。”
“外公还管这个？”邢彦松毕竟人远在美国，恒远的事务理应由国内的邢崇远独当一面，他的话不免让人困惑。
“管啊，什么不管，垂帘听政罢了。”邢明灏往外弹着烟灰，神情恹恹的。
“也真是不容易。”程非仰头看天，晴朗的冬天，碧空如洗，万里无云，让人觉得不真实。
“宏宇容易？”邢明灏嗤笑。
“难”，程非无奈轻笑，“下面人虚与委蛇，我也确实不懂”。
“哎，所以说你也真能给自己找事，美国待着不挺好。”邢明灏再次摇头。
“也不是为了什么，”程非的视线还留在天上，像回答又像自语：“我爸就我一个儿子，还能不回来？”
“所以你是真可以，回来接了宏宇，还非去招惹那种关系的，宏宇推不掉，女人随便找哪个不行？我要是你，早疯了”。
“你正常过么？”程非转回看他，朗笑。
“不识好歹”，邢明灏剜他一眼，继续吸着烟，“想你以后我都头大。”
关于以后，程非想得不太多，生活中幸运或不幸，即使他这样一个精于规划计算的人也不可能把握，还不如现下生活美好就尽情享受，不美好就努力改变，未来思虑太多也枉然。
两位美女出来时，邢明灏的烟刚好抽完。秦芷桑走在前面，素面寡淡的样子带着运动后的倦怠，微卷的长发未经打理，云鬓婆娑。
程非看着她皱皱眉，“怎么那么久？”
“哦，头发吹不干，多花了点时间”，她懒懒地回。
程非五指张开，自她长发中梳过，又摩擦下手指，嘲弄：“现在干了？”
“快干了”，秦芷桑向他眨眨眼，自觉的拉起外套内卫衣的帽子戴上。
长又多的头发彻底吹干需要很长时间，她几乎从没有那样的耐心，在家也就吹个半干，晚上再磨蹭磨蹭，差不多睡觉的时候可以不沾湿枕头。
显然，她又在骗人了。
身后的美女走到邢明灏身边，依旧巧笑嫣然，粉黛薄施，一点也看不出运动及沐浴的过的样子。
美女总是精致的，吹头发护肤化妆，步骤不能少，尤其是在心仪的男人面前更不能懈怠，秦芷桑刷着手机等她，慢慢失了耐心，但看她认真的样子再联想到女为悦己者容及邢明灏，同情心便又泛滥了起来，连带着态度都温柔不少。现在，总不能再把人美女的那点心思给暴露了，尤其是在她看重的人面前。
“下面什么安排？一起去吃饭？”邢明灏自然揽上美女的水蛇腰，看看程非，目光又落在秦芷桑身上。
她长发有些凌乱的在帽下分于两侧，两颊的皮肤下泛着蒸汽带来的红血丝，素色卫衣外套，修身牛仔裤，细长的双腿很匀称，配着宽大的上衣近似于竹竿，看起来就像大学校园里身材苗条的女学生。只是被宽大的卫衣帽子阴影遮盖的脸，柔美恬静的模样明明是笑着的，却隐约透着桀骜不驯的气质。
有点意思，邢明灏想，难怪程非这个变态会喜欢。
“去么？”程非征求她的意见。
“再打扰邢总的二人世界，不合适吧”，秦芷桑伸手挽上程非的胳膊，笑嘻嘻的样子，人畜无害。
这女人脸倒变得很快，邢明灏腹诽。
“大家那么熟，有什么不合适的，还有别邢总邢总的，程非叫我哥哥，不然你也叫我声哥哥？”
不怕猥琐的男人，就怕俊美的帅哥猥琐，因为这长得好的男人轻佻起来也会被宽容成顽劣，别有一种痞气叫女人心动。
秦芷桑瞟他一眼，笑：“我叫你哥哥没问题，可这样人美女不得叫小程总弟弟，平白无故把年轻漂亮的女孩子叫老了不说，小程总也会不好意思的，是不？”说完她又看向程非笑。
程非轻咳一声，终止这个话题，“我们还有事，你就自己安排吧。”有点打发的意思，好像方才询问的人根本不是他。
“哎”，邢明灏谓叹，这两人合起伙来拆他的台，看来今天的安排失策，他揽着身旁的美女笑说：“那我们也不勉强小程总了，他们今天赢了那么多把肯定累坏了，不像我们要做的事还很多”。
美女被他逗得有些不好意思，咯咯直笑。邢明灏对待异性言语实在轻浮，不过妙就妙在他轻浮掩盖下的不可一世丰富了纨绔子弟的气质，因为看不透或自以为看得透他，女孩子很容易形成某种迷恋，甚至他越是这样“讨厌”越让人着迷。
停车坪取车后分别。
邢明灏开的是辆宾利，经过黑色凯迪拉克时，车窗摇下，副驾驶上的美女热情与他们道别。
秦芷桑微笑着摆手回应。
邢明灏余光扫过她，想到刚才自己女人对她的艳羡：“秦小姐人美又温柔，名校毕业球也打得好，真想不到比我年纪还小。”所以，她是蠢到看不出她的傲慢还是他们认识的根本不是一个人？这花木兰原来还可以有几幅面孔？
此时，车里的秦芷桑看着白色宾利伴着轰隆引擎声呼啸而过，冷淡的问：“你怎么不也去搞辆这么拉风的车？”
“我这人比较务实，不喜欢花里胡哨的，而且选择的标准一向统一。”程非调笑，可她并没给他一贯生动的回应。
他看看她望着开远了的豪车的轻蔑表情，笑：“邢明灏招你了？这么讨厌。”
“挺好的一小姑娘，干嘛招惹人家。”秦芷桑收回目光，叹息。
“你怎么知道他不是认真的？”
“邢公子，香车配美女，常换常新，不论听说的，在恒远见都见过不少。”秦芷桑看着车窗外，语带不屑。
他好奇：“什么时候对他的事义愤填膺了？”
秦芷桑对邢明灏的态度一直是不想了解不想接触，很少表有明显情绪。
“就是觉得这些公子哥有点不尊重人”，她垂眸，想了下又冷笑一声：“也对，恒远的邢公子需要尊重什么人？”
“不至于，他也就嘴贱，人不坏”，程非蹙眉，不喜她过激的言论，可能是深一层次不自觉的将“公子哥”这个称呼对号入座。
“那是对你，他亲爱的弟弟”，她看他，语气依旧不友好，“他眼里看得上几个人，更别说那些他玩玩的女人”。
“怎么？打一场球就和人家建立了深厚革命情谊，这么上纲上线。”程非抽手捏她脸。
秦芷桑撅撅嘴，又叹息：“同是女人，我心有戚戚焉”。
“你这脑袋又想什么呢？别人是别人，你是你”
“那是”，秦芷桑立刻转换了情绪，抱着他放边上的胳膊靠过来，谄媚：“也不是所有人都像我运气这么好。”
“开车呢”，程非挣脱开来，却笑了，看前路问：“不想和他们吃饭，你下面什么安排？”
“去菜场，回家，我给你做饭吃”，秦芷桑兴致高昂。
程非警惕：“无事献殷勤，秦芷桑你又搞什么？”
她坦诚：“我和妈妈商量了下，过年不去美国了。”
“为什么？”程非问。程劲谦和邢梦茵都在美国，于情于理他总是要去的，她不去意味着要分别7天假期，语气不善：“那你就打算一个人待家里？”
“我妈身体不好，不想我这个时候过去。”秦芷桑态度端正，“再说，我叔叔他们过年要去旅游，爷爷奶奶那里没人陪，我正好补上。”
沈加茹化疗期间需要静养，实在不易过年大张旗鼓的招待远到的家人，更何况她还没准备好再次面对程劲谦，尤其是与他一道。
本能的抗拒他的家人，无论那些她熟悉的不熟悉的，不知不觉间她竟站到了他们对立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