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避虽然可耻却有用》是最近当红的一部日剧,名字拗口,但架不住治愈女神的魅力,收视热潮传导至国内,连团队里都有男同事在追剧。秦芷桑对电视剧兴趣缺缺,却觉得这拗口的名字简直是她状态的写照。
最近几个月,忙碌与疲惫,生活好像陀螺,被看不见的鞭子抽打着飞快旋转,与之对比的却是她内心日渐平息的烦躁。妈妈病情在持续治疗下得以控制,而程非以一个安全的距离留在她生活里。
她一路狂奔,不问终点也不敢停留,恍若一旦停下环顾四周,便会发现走错了方向。这条逃避的道路到底有多长,她不敢想,因为正视的一天总会来临。
《一天》是她今晚看的这部电影的名字,邱月莹强烈推荐,她早就下载好,总算等到了空闲的一个晚上。
电影的开始很美好,男人帅气,但浮夸、放荡不羁;女人平凡保守,但幽默、具有人格魅力。性格迥异的两人,因女人的暗恋走近,渐渐成为最好的朋友。女人不敢再走近,因为男人的爱恋总不能持久;男人不敢再走近,因为接受不了没有女人的人生。
程非并没有工作多久,下楼时,只错过了电影的开头,秦芷桑甚至怀疑他所谓的工作只是为逃避洗碗。黑漆漆的客厅,闪动画面的屏幕,安静的空间只听见演员们的对话。
气氛很好,他走过去如她一样盘腿坐在地上,起初,只为了享受静谧的陪伴,渐渐的也被电影吸引。
男人和女人,因为各自的生活及选择错过了对方,男人历经迷茫,不再帅气迷人,失去母亲和体面的工作后,内心一片荒凉;女人摘下金丝眼镜,由平凡的花苞盛开成极致娇艳的花朵,受过高等教育的餐厅服务员实现了小说家的梦想。
而唯一不变的是他们互相陪伴的朋友关系。
没人清楚自己能不能做到用一辈子的时间去爱一个人,而朋友却能做一生。
儿时所向往的成年人的世界,最终到达时如同踩上高原土地,哪怕领略到了无限风光也会呼吸不畅,胸闷气短。退守安全一隅,看似懦弱,不过是生命中身不由己的人或事已牢牢攫住了你大部分时间与精力,束手就擒的同时,失去了横冲直撞、不计后果的勇气,默许了心中的遗憾和模棱两可的关系。
电影之所以为戏剧,因为其不同于生活的编排与转折。
就当观众以为他们就要这么各自安好蹉跎一生时,灵魂伴侣终成眷属;就当观众以为他们就要这么幸福度过余生时,飞来横祸,阴阳永隔。戏剧也可能是遗憾的,电影的最后点题式闪回他们留下电话号码的那一天,女人的背影,男人意味深长的笑容,成就了这样一个爱情故事。
秦芷桑长叹一口气,看看黑暗中一直很安静的程非,问:“商业爱情片,你居然这么有耐心看完了,在想是什么呢?”
程非盯着滚动卡司名单的黑色屏幕说:“很有意义,我在想自己的“一天”是怎么样的?”
秦芷桑取笑:“讲了一个爱情故事而已,哪来那么多意义。”
“不相信故事的人,是因为没有见识过生活。”
秦芷桑黑暗中摇头表示不赞同,手掌撑地欲站起开灯,却被一个力道再次拉坐下来。程非的脸迎着电视屏幕上白色字幕微弱的光渐渐清晰,秦芷桑的心里咯噔一下,隐约升起某种感觉,参杂着不安、恐惧与期待,嘴上却傻呼呼的问:“我脸上有东西?”
程非视线低垂,勾起的嘴角溢出轻声回答:“没有。”
纤长的睫毛擦着她的肌肤垂下,他合上眼睑,因为已经碰触到了方才视线所在。
程非很有耐心的在她唇瓣上辗转,仿佛要用动作向她说明自己的想法。然而秦芷桑的脑袋霎那间已丧失思考及反驳的能力,震耳欲聋的心跳声短暂掩盖所有戒备,仿佛那些才是引她迷途的杂念。
僵硬的肌肉逐渐柔软,唇齿相依不再能满足克制已久的热情。程非止不住的靠近,好像只有加深接触才能为自己找到一个出口。他热烈却温柔,她的一个小小回应会令他欣喜若狂,却不敢肆意攫取,一路小心翼翼生怕某一刻的唐突打破久违的旖旎。
电影片尾曲戛然而止,唯一的光源泯灭。秦芷桑后背抵住沙发,身体后仰成极限的弧度,灵巧的异物最终滑入口中,熟练的挑动她的情潮。
程非用手掌禁锢住她的头,迫她面对的,不仅仅是身体上的亲密接触。
黑暗给人放手一搏的勇气,而秦芷桑退无可退,慌不择路。
终点就这样猝不及防的出现,她站在那里凄凉四顾,自问还有没有退回原点的力气?
禁锢的力量被猛地推开,黑暗中响起身体撞击实木茶几的顿声,随之而来的是一声闷哼。她顾不得这些,不等对方反应,起身小跑按下吊灯开关。
灯光刺眼,强忍着睁开眼睛,仿佛这样就可以将那个迷乱的自己永远关在黑暗中。
秦芷桑头也不回的跑向楼梯,祈求一切只是段没有下文的插曲。
“承认对我有感觉就这么难么?”程非站了起来,涩哑的声音透着无限凄凉。
她应该充耳不闻,却不忍心再迈开步子,背着他答非所问:“今天晚了,我困了,打算睡了。”
“是么?你总是这样”,程非停顿,冷淡的嘲讽:“可你真以为我们能一直这样?”
“程非,你想怎么样?”秦芷桑转过身,强压住翻腾的情绪,无奈的看他,“我承认我喜欢你,从你第一次对我说话我就喜欢你,有这样一个优秀的人对我好,为我好,我也会迷失。”
“迷失?”程非冷笑一声,重复:“你管这叫迷失?”
他冰冷的语气刺激了她,秦芷桑忍不住嘲讽:“你就敢说你不是一时兴起?四年前你是这样,你现在不过还是这样。”
“我就知道,你其实恨我”,程非淡漠的语气掩不住颓然。
也许所有强烈的情感间界限本就模糊,她曾一边叫自己释然,没有得到期待的答案不应该苛责旁人;一边忍不住怨恨,妄图以排斥给与惩罚,最终发现这样的惩罚只作用于深陷之人。旁人依旧风光无限,学业、工作、恋爱样样不误。
“第一年圣诞节我回国去学校找过你,我看见你和大奎走在一起,你们很开心。”
秦芷桑错愕之后,发出一声轻而短促的笑,“你是想显示你的伟大么?”
“当然不是,只是我觉得你不会再那样对我笑了”,程非声音瑟索,寒冷的冬天,他也曾立于学校昏黄的路灯下踌躇,他并不完全惊讶于赵勇奎的殷勤,只是他不知道走上前,面对他们能够表达什么,内心无限怅惘,反复质问自己为什么要回来?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大奎他可能真的喜欢你”,赵勇奎的心思在那包纸巾之后,甚至未曾刻意掩饰,只不过正大光明的感情同样需要对方的回应,喜欢与否本就不是场公平的竞赛,也谈不上谦让。
她努力用怒气激发勇气,用讥诮来伪装心慌,反驳与质问:“我需要对所有喜欢负责?程非,你也是这样的?”
程非自嘲:“所以你也是这样对我的?”
“你真的喜欢我么?那你能永远喜欢我么?”同样的质问,但她看他的眼里情感复杂。
程非缓缓走上前,直直注视着她,仿佛能够读懂她眼中的矛盾与恐惧,“你这是强盗逻辑,难道其他人就能保证一直喜欢你,你就能保证一直喜欢一个人?”他叹口气,无奈的替她说出结论:“你不过是不相信我”。
她渴望真情慰藉又本能抗拒再次相信与依赖,屡屡迟疑不前源自于过往经历投射的不安全感。
程非揉揉她头顶,对着她笑,没有了之前的讽刺与沮丧,就是一个简简单单又温存的笑容,“都说不能和女人讲道理,你说我说了这么多是不是特别蠢?”
无论秦芷桑前一秒是什么样的纠结情绪,这一秒只因这个笑容心荡神漪,而下一秒几乎要沦陷在他的温柔里,仿佛声嘶力竭后,只剩绵延的无力感,她疲惫到想放弃。
他伸手揽住她,将她的头放在自己胸口,他不怕她不信任、逃避甚至抵抗,但他怕她的眼睛看向别人,在他面前,毫不掩饰眼中的赞许与欣赏又或若无其事的说着喜欢。
秦芷桑柔软的身体任由他抱着,不挣扎反抗也没有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