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在白发黑衣人下手的一瞬间,张千万手中忽地迸出一物,直指白发黑衣人咽喉。
白发黑衣人瞬间中招,他不敢置信地看着躺在地上缓缓闭上眼去的张千万,他捂着脖子,口中呜呜咋咋说不出话,他缓缓后退几步,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楼顶传来鹰离恼怒的低吼声:“自作孽不可活!”
正在说话的鹰离,倏忽间已来到了一楼大厅。但他看也没看那白发黑衣人,甚至眼中还露出了些许鄙夷之色。
此时日头西沉,残破不堪的酒楼早已见不得日光,整个大厅亦是昏暗不堪,随鹰离一同前来的一众黑衣人陆续赶到鹰离身边,等候指示。
“四处找一下,得手的话马上来跟本座汇报。”鹰离用他那秃鹰一般的目光扫过四周。
一众黑衣人应声行动,三层的酒楼,说来也不小,但此时涌进一二百号人来还是显得有些拥挤。只听乒乒乓乓、呛呛啷啷,酒楼内的杯盘碗盏一件件被打碎扔了出来。
“抓紧时间,在他的帮手抵达之前撤离。”鹰离嘴上催促着众黑衣人,手也没有闲着。这时,他右手运起一道淡淡红芒,将其注入到了张千万体内,正在冰化的尸体瞬间恢复到了张千万将死时的模样,他开始搜起了张千万的尸身。
众黑衣人点起了火把,将门板楼梯都拆散了。“哐啷”一声,有个黑衣人不知是踢到了什么东西。这人低头看去,却是一个摔破的酒坛,酒坛装在一个用白竹编成的背篓里,背篓里一条已经结了冰的鲤鱼滑落出来,黑衣人摇了摇头,扫兴地去往了别的地方。
暮色苍茫中,一只满是污泥的小手从黑暗处悄悄伸了过来,这小手捡起地上的鲤鱼,轻轻放入背篓,再将背篓慢慢拉到黑暗中去。
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孩子,镇上的街坊都认得,大家管他叫小林子。他是半年前从外地流落至此的一个小乞丐。
小林子就住在白竹水镇往西十几里的白竹湖边,平时靠打鱼和乞讨为生,孤苦伶仃,甚是可怜。
今天小林子意外地多抓了几条鱼,他便想到街上去卖两条,来换点纹银。但可惜的是,他还没开张就被几个恶霸鱼贩赶走了。小林子不甘心,就想来宴福楼问问掌柜的收不收鱼。可惭愧的是,他刚到宴福楼就被那黑衣人残忍的杀人手法给吓晕了过去。
这会儿小林子刚刚醒来,他以为那黑衣人是想来抢他鲤鱼的。他躲在黑暗中不住发抖,又冷又怕,终于那黑衣人对他的鱼没有兴趣,小林子高兴坏了,他抱着自己的背篓,轻轻弯起了嘴角。
这时鹰离带着一众黑衣人早已将酒楼拆了个七零八落,他们甚至连地下的砖都一块块翻起来查看过,可仍然一无所获。
“走吧”鹰离挥了挥他那枯瘦的手掌,一众黑衣人见势也撤出了酒楼。
宴福楼门口的青石街道上黑衣人越聚越多,最后两个抬着白发黑衣人尸身的也跟了上来。忽而,青石街道上乍起道道红光,直冲苍穹。
直到天上红光隐退,寂静多时的白竹水镇才有些轻微的人声。这些人有的是从外面匆匆赶回来的,有的是悄悄躲在自家门后的。
看到那些黑衣人走了,乡民们又怕他们去而复返,不一会,一阵噼噼啪啪、咿咿呀呀的关门声后,小镇就再次陷入到了死一般的沉寂中。
小林子躲在漆黑的角落里,他看到那群黑衣人都离开了宴福楼,心中才舒了一口气。他看了看摇摇欲坠的酒楼,知道这鱼是卖不出去了。
大厅内光线暗淡,看不太清事物,小林子深一脚浅一脚地向着门口有光亮的地方走去。
突然,一只枯掌抓住了小林子的脚踝。黑暗中,小林子发现那手掌竟是连丝毫活人的体温都不曾有,甚至他连那手掌上的皮肉都感觉不到。那仿佛是一只血肉烂去,白骨凸显的恶魔之爪!小林子吓得差点跳起身来,“鬼……鬼……”
“小娃娃?”一个虚弱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小李子感觉那枯掌渐渐松开了他,然后一阵咯咯的骨骼声响起,他背后那人应该是站了起来。
小林子不知背后到底是人是鬼,本想发足狂奔,但大骇之下,全身吓得软了,一双脚如何提的起来?
过了半天,背后那人缓缓将手伸向了他装鱼的背篓。
“你……别抢我的鱼……”小林子害怕之余,也没忘记自己背篓里的几条肥鱼。
“哈哈……咳咳……”背后那人被小林子逗笑了,他想笑两声,但又莫名其妙地剧烈咳嗽起来。
那人在小林子的背篓里搅和一通,“乒乒乓乓”一堆碎酒坛片相互撞击,清脆声响不停。
“没有?哎……咳咳……”背后那人缓缓走到他跟前。大厅里光线很暗,小林子看不清那人的脸,但他却是感觉这人好像受了很重的伤,随时可能倒下。
这人正是宴福楼掌柜张千万,其实当那天空显现异象,众黑衣人来临小镇之时,他就在想到底该把黑金骨戒藏在哪里。最后危急关头,张千万干脆把黑金骨戒放进了那全店仅有的一坛名酒——“女儿红”里。
有时候,事情就是这么凑巧,白发黑衣偏偏就点了一坛女儿红。
张千万虽然惊讶,却也思绪清晰。他的想法是,如果那白发黑衣人发现了黑金骨戒,就直接将他杀了。如果没发现,就饶他一命。显然,那白发黑衣人并没有发现藏在女儿红里的黑金古戒,但他把酒坛给打碎了。张千万很清晰地记得酒坛摔碎在一个白色的竹篓里,而那竹篓跟小林子怀里抱着的背篓简直一模一样。
张千万颤颤巍巍地支撑着身体,他看了看眼前的孩童,眼里泛起淡淡精光。
“你……你要干嘛?”小林子被眼前的黑影吓坏了,他想拔腿就跑,可张千万一把扣住了他的后心。
“给我!”张千万呼吸渐渐沉重,艰难地吐出了两个字。
“不给!”小林子瑟瑟发抖道。这时,小林子突然想到这人可能真的是个纸老虎,他鼓起勇气,一把推开了张千万,然后提脚就往大门口跑去。小林子一边逃跑还一边低声骂道:“你想吃鱼不会自己抓吗?”
张千万被小林子一把推倒,顿时只感觉头重脚轻,天旋地转,哪里听得见小林子的话。自认一世英明的张千万做梦也想不到,自己会被一个小乞丐鄙视。其实张千万说了这么多,都是在硬撑,他早已油尽灯枯。张千万被小林子推得仰天倒下,他浑浊的灵台突然一清:“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张千万惨白的老脸上略过一丝罕见的紧张。这紧张连他生死一线,被那白发黑衣人偷袭时都不曾有过。张千万转眼向正在发足狂奔的小林子看去,他一声低吼,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将身旁的量天尺掷了出去……
此时的小林子也感觉到了背后的危险,他背着小背篓,拼命地跑,而这量天尺好似具有灵性,不费吹灰之力就追上了小林子。小林子急得大呼“别杀我……别杀我”
突然,小林子脚下一滑,仰天跌倒在了酒楼门口。而那量天尺就从他头顶窜了过去,量天尺划过,带起的呼呼烈风直刮得小林子头皮发麻。
小林子躲过一劫,大呼好险。
但他话音未落,那半空中的量天尺就一个急刹,调转方向再次朝着他这里疾飞而来。
呼吸间铁尺已临面门,小林子大骇,这次他是真的闻到了死亡的气息。
千钧一发之际,小林子来不及多想,他本能地伸手握向了那量天尺尺身。
“嗤……”小林子一双手掌被量天尺敦厚的尺身刮得血肉模糊,一股剧痛瞬间传遍四肢百骸。
小林子疼得龇牙咧嘴,却也不敢叫出声出来,因为他怕就此泄了力,自己马上就会被这铁尺劈成两半。
按理说这手无缚鸡之力的孩童是万万抵挡不住量天尺的攻击巨力的,但生死关头的小林子竟是生生抗住了。他一双小手已是血肉模糊,渐渐地他头脑开始浑浊起来,不知过了多久,小林子实在是不堪重负,一头栽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