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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德璀琳其人与开平煤矿

被称为“中国外交部长”的外国人甲午海战被任命为开平矿务局会办

德璀琳(Detring Gustav von),英籍德国人,是19世纪末20世纪初在中国赫赫有名的人物。他1842年生于德国尤利西(Jülich)小城的一个官僚贵族家庭,少年时期对东方文明很感兴趣,希望到中国游历。经他申请,普鲁士财政部安排他来到中国,那一年他22岁,时间是同治三年即1864年的夏天。从此以后,他在清政府当差,度过了给清政府外交带来渺茫的希望、给中国煤炭工业带来噩运的一生,直至客死天津。

初到中国时,他在北京海关总署学习汉语,很快过了汉语关,而且他还学习法语、英语甚至粗通日语。随后服务于中国海关,任四等帮办。1876年任烟台海关税务司,曾先后三次出任天津海关税务司,任期累计达20多年,可以说德璀琳是名副其实的清朝廷洋员官吏。

1876年,中英烟台条约谈判,在烟台海关工作的德璀琳与清政府全权代表李鸿章初次相识,李鸿章觉得德璀琳有才干,很赏识他。第二年德璀琳调天津海关任税务司,与在天津任直隶总督的李鸿章交往多了,加深了交情。1884年3月,德璀琳从德国老家休假后回天津途经香港,此时正值中法之战,他搭乘好朋友、法国海军司令福禄诺的军舰到广州北上。途中谈起中法冲突,福禄诺表示法国仍可同中国商谈,并写密函一封,请德璀琳转交李鸿章。德璀琳辗转将福禄诺密函面呈李鸿章,并建议与法国“早日讲和”。经德璀琳的斡旋、撮合,最终促成了“李、福会谈”与《中法简明条款》的签订。在此过程中,德璀琳非常卖力,进一步得到了李鸿章的信任。

中法之战后期,李鸿章怕上海招商局的轮船被法国军队没收,便让德璀琳出面“与美国旗昌洋行商明暂时作卖,遍插美国旗帜,乃获保全,事平旋即收回自办”(见开滦历史档案);中国与俄国产生纠纷时,德璀琳参与了中俄伊犁交涉;中日甲午海战时,李鸿章担心开平矿务局有失,便派德璀琳充任该局会办,大约相当于今天的副局长,但他没有参与任何实际工作。这个空头会办的实际作用就是日本一旦威胁到该矿时,准备由德璀琳这个洋人出面交涉,实际上他就是李鸿章在开平矿务局埋下的一颗备用棋子。接着,李鸿章请示朝廷批准后,派德璀琳携带照会及李鸿章致日本首相伊藤博文的私函,秘密出使日本商谈停战办法。虽然议和的事由于美国驻华公使的阻止半途而废,但足以说明清廷对他的重用。李鸿章出访欧美各国时,德璀琳一直是主要随员。李鸿章访德期间,德璀琳充任翻译,数度与自己祖国的外交部接触,告知李鸿章的意图,同时代李鸿章与德国政府交流。《马关条约》签订后,李鸿章又嘱德璀琳电请德国驻华公使设法干预日本侵占台湾,为德国政府拒绝而未达目的。

20世纪初,去北京的外交使团如果不先到天津拜见李鸿章和德璀琳,就很难办成事情,外国人当时评论说:“德璀琳是中国实际意义上的外交部长。”

近代中国邮政事业的肇始者办学校 办报纸 扩张英德租界

清政府规定,税务司官员原则上不得在一个地方连任两年。在不当税务司的年月里,德璀琳做了更多的事情。

据开滦档案以外的资料记载,光绪四年(1878),李鸿章举荐德璀琳,协助英国人赫德(Robert Hart)兴办华洋书信局,以管理海关和各使馆邮件,兼收唐山外籍矿师等人的信件,还在天津、北京、上海、牛庄、登州等地设立华洋书信馆,试行官方和民间信件的投递,这种书信局此前在中国是没有的,可以说德璀琳协助赫德所办的书信局是近代中国邮政事业的肇始。

1886年,德璀琳还与时任天津兵备道周馥(滦矿创办者周学熙之父)创办博文书院,并赞助白银数千两。书院成立后,德璀琳以“才识明练、勇于为善”充任襄办。博文书院招收对象定位为高层次的中国知识分子,是天津第一所培养外语人才的学校。

1886年11月,德璀琳在天津创办一家在华英文报纸《中国时报》。

德璀琳先后10次被推举为天津英租界董事长,是天津英租界扩张的主要策划者,也是天津城市开发历史上的关键人物。他在英租界开发房地产,修建了天津第一条砂石路,命名为“德璀琳路”。此后又募集白银,修建津京大道、维多利亚道、马厂道。他大量购买土地,建造规模宏大的市政大厦戈登堂、赛马场和天津最豪华的别墅,还有他自己占地面积极大的德璀琳大院。在天津,他超范围扩大了英租界,昭示了他骨子里的掠夺本性。

1895年,天津的德国租界开辟后,他也参与修建,并将德租界内一条马路命名为“德璀琳街”。

德璀琳除去在天津进行筑路、修街道、建别墅等工程外,李鸿章为北洋水师修造大沽船坞时,还委派他为总办,负责船坞的“鸠工庇材”。

五个时尚女儿均钓金龟婿家族性入主商界、外交界

德璀琳没有儿子,生了五个“善交际、爱运动”的女儿。她们似乎不知道节俭,其穿戴及其舞会之类的活动开销很大。德国人不同于中国人的家教,德璀琳对女儿们听之任之,不在乎经济负担的越来越重。再加上他本人喜欢铺张浪费,喜欢赛马、赌博等,导致自己负债累累,却又不肯放下脸面去过简朴的生活,不得不私下里向他熟悉的外国商人借贷度日。德璀琳参与了那么多工程,用今人的思维判断,德璀琳应该属于最有钱的人,“负债累累”的传说可能是他参与修建工程之前,真实情况如何现在已无法考证。

有资料记载说,德璀琳购买了一匹体格高大、血统优良的赛马,花了上千两白银,这事让他的顶头上司海关总税务司赫德知道了。赫德也是清政府海关的英籍洋员,他认为德璀琳奢侈无度,所挣薪水不够花销,早晚要出事儿,于是写信警告德璀琳,但德璀琳不以为然。1888年,赫德担心德璀琳因经济困难以权谋私,又考虑到德璀琳五个女儿的开销,便为德璀琳增添薪水至年薪6000两白银。10年后,德璀琳年薪又被增加到12000两白银。

也怪不得德璀琳对女儿们百般娇宠,他的女儿个个都钓得金龟婿,使得德璀琳家族在当时的商务界、外交界都占有了一定地位。其大女婿是他推荐给李鸿章担任旅顺海军基地任工程师和教练的德商汉纳根(德璀琳在签署臭名昭著的开平矿务局《卖约》时,让汉纳根这个女婿作为见证人也签了字);二女婿美国人腊克是美丰银行驻天津的经理;三女婿包尔是奥地利国驻天津领事;四女婿英国人那森是开滦矿务局总经理;五女婿是英国的驻华使馆武官。这五个女婿一个比一个牛气,特别是四女婿那森,在天津和唐山地区就是一个独立王国的国王,所掌握的煤矿资源及其经济实力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

德璀琳一家地位显赫,有人说“他的家庭在整整一代里成为天津的社交中心”。其实岂止是天津地区,他的影响在北部中国乃至几个国家都是巨大的。德璀琳去世的时候,《京津泰晤士报》发表评论说:在将近40年的时间里,他在华北占有如此优越而又如此有威力的地位,以致我们不可能在想到天津时而不想到德璀琳。

耍阴谋欺负主子骗占开平矿装委屈表白功劳难遮千秋罪

1900年6月17日,以英国人Gaselee为指挥官的八国联军攻占天津附近的大沽炮台,22日驻津英国领事带领英国官兵逮捕了开平矿务局督办张翼,说他家里人口众多,“迹近埋伏,信鸽传递消息,疑与拳匪相通”,几次威吓说要枪毙他。这时候,德璀琳出现了,他到关押张翼的英人太古洋行去探视,故意夸大联军的厉害和煤矿的损失情况,告诉张翼天津附近的数处煤栈被焚毁,唐山和林西矿以及秦皇岛港的消息不通,煤矿存亡莫卜。接着出主意说为了保全开平矿务局产业,须把煤矿置于外国旗帜保护下,最好是由他代理总办,投到英国人旗下。他拿出事先写好的委任他代理的“保矿手据”,要张翼签字,张翼为了保住性命于次日签字。跟着签字的还有开平矿务局总办周学熙,而见证人除去唐绍仪之外还有一个英国人签字。签字之后张翼即被释放。在这之前,德璀琳是否曾与八国联军的英国人暗中有勾结和阴谋,后人是有怀疑的。

接下来,德璀琳跟与自己早有交往的美国人胡华找到一个英国律师,起草了出卖开平矿全部产业的《卖约》,卖给了有他和胡华入股的英商墨林公司(据外界的资料披露,德璀琳占墨林公司的股份高达45%),又转手给“东方辛迪加”,在伦敦组成了“开平矿务有限公司”。由于外国法律顾问认为《卖约》里没有张翼的签字,属于清政府不承认的契约,在国际上难以生效,德璀琳又和胡华一起密谋,拟定了一份《移交约》,准备逼迫张翼再次签字,想作为《卖约》的补充文件,以完善他们的卖矿程序。在这个过程中,德璀琳跟胡华也有矛盾,他强调中国督办的权宜必须受到重视借以讨价。有多国驻华使馆做后台的胡华,只好答应给张翼和德璀琳两个人新股票5万股,还提出让张翼委派德璀琳为董事。德璀琳得到这两个好处后,同意配合胡华积极诱使张翼在《移交约》上签字。

这时,张翼害怕丢失矿权后难以向清政府和股东交代而拒绝再次签字。德璀琳和胡华告诉他说,如果不签字,八国联军就再次来占领煤矿,还要让英国公使、美国公使和比利时公使合起来对付他,要到中国外务部搞垮他。经过4天4夜的所谓谈判和威逼利诱,张翼再一次屈服,签署了《移交约》,同时签署了一个应付清政府和开平矿务局股东的所谓《副约》。

随后,通过虚设的股票运作,这些外国人在八国联军入侵的背景下,最终没有花一文钱就攫取了“中国第一佳矿”开平煤矿的全部财产。而德璀琳得到了年薪1000英镑的中国顾问职位,以及每股一英镑的股票5000股。

夺取开平矿产后,德璀琳洋洋得意,也许是为了方便涉足英国人旗下的开平矿务有限公司,他出人意料地加入了英国国籍。

“龙旗事件”导致开平矿权丢失的真相被清政府知晓,张翼被朝廷勒令交出关防(公章),革去督办。德璀琳担忧唇亡齿寒,急忙给清政府外务部官员写信,为张翼开脱而大喊冤枉,同时表白自己的“功劳”,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详见本书《德璀琳对骗占开平矿的诡辩——德璀琳上外务部禀稿析》)。在清政府的严饬下,张翼于光绪三十年(1904)赴伦敦,为开平煤矿利权同墨林公司打官司,德璀琳不得已而随行。这场打到国外的官司表面上胜诉,但中国人并没能收回矿权,英国人继续攫取我煤炭资源,并获得滚滚财源。也许是因为到伦敦打官司为英国人谋得了实际利益,所以德璀琳每月从开平矿务有限公司秘密领取几百两“车马费”。这件事情被他的顶头上司赫德发现,赫德遂向清政府告发。袁世凯大怒,以直隶总督名义不准德璀琳在天津海关任职,德璀琳不得不辞去海关职务。1913年1月4日,德璀琳死于天津,终年71岁,葬于天津德璀琳大院的一角。

德璀琳的一生基本上在中国度过,不能否认他为清政府做出过贡献,但作为中国政府洋职员,他乘八国联军之威势,诱迫开平煤矿督办张翼签署《移交约》,表演了一出奴仆勾结外人骗占主人财产的闹剧,后人对此自有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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