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三天在北医三院的住院观察后,王金仓觉得没什么大事就办了出院手续回去了。赵丽雅和管超陪他一起出院,回地下室放好东西后,王金仓就带管超去餐厅报到。
这两天管超对王金仓的照顾让王金仓很感动,看着管超天天吃开水泡白米饭,让王金仓对管超产生了强烈的同情心。他向李老师申请后,就让管超到餐厅的烧烤部来帮忙,李老师同意了,但工资只有九百块钱一个月。
对于工资,管超也没有要求,只要能找到一个提供吃住的地方就行。管超办好入职手续后,没有住地下室,而是和其他同事一起住在一个平房区的宿舍里,每个宿舍有四张上下铺,可以住八个人。这是主题餐厅专门给员工准备的宿舍,不需要交住宿费。宿舍的空气比地下室好,但北京的夏天太热,晚上宿舍里的温度还有三十二度左右,一进屋子就像进了蒸笼,身上的汗水像进了桑拿房蒸过的感觉。
管超来后干活也很积极,每天和王金仓一样,很早就到店里,帮忙搬菜和打扫卫生,他和王金仓总是在其他同事吃完饭后,才跑过去吃饭。晚上赵丽雅来陪王金仓,王金仓想让赵丽雅早些休息,两人有时就会早些回去。而管超总是等所有客人走后,和值班的同事收拾好东西再一起回宿舍。
王金仓发现管超是一个生活很粗糙,但做事非常细致的人。其实管超的老家做菜并没有什么特色,而且他们老家菜的口味在北京也不受欢迎,所以在管超第一次提出要做厨师,帮忙烤串的时候,王金仓并不同意,他怕管超烤出来的烤串没有人喜欢吃。但他看管超平时做事非常细心,又再三要求试试的情况下,还是同意了管超的要求。
王金仓要求尝尝管超做的羊肉串,结果吃了后觉得非常不错,甚至比另外一个师傅做的还好吃。晚上王金仓问管超制作的秘诀,管超把他调味的方式告诉了王金仓,原来他在烤前腌肉的方法和另外一个师傅有些区别,通过他的方式,可以在保证肉质新鲜的同时把味道渗入到肉中。而另外一个师傅的做法虽然也能入味但是肉质会变得有点老,一经过烤制就有些干。
正在王金仓和赵丽雅准备走的时候,管超找王金仓说了他的想法。他看到平时来的客人要点烤鸡翅,但由于我们这里没有烤鸡翅,客人会比较失望。他想让采购的时候加些鸡翅,在烧烤的菜单中加入。其实之前店里也做过烤翅,只是味道不太好,吃过的客人下次就不会再点,久而久之,也就从菜单中消失了。但如今,看到管超积极的态度,王金仓不忍心拒绝,也就同意了。
答应之后,王金仓就没有太在意这件事情,只是在第二个星期主管会议的财务通报时,发现鸡翅的营业额居然快超过羊肉串的营业额。
能这么快发现这个信号其实也得益于王金仓在主管会议上的提议,之前财务只会通报上周的整体营业额,而不会具体到每种菜品,王金仓觉得这样的通报没有意义,营业额增加了或减少了都不知道具体的原因。于是他提出,希望在通报时,将上周卖的菜品做个统计,这样可以对比每周各种菜品的数量,同时也可以对做每种菜品的厨师的业绩进行考核和奖惩。
本来这种提议,财务和李老师都不会采纳,因为这会大大增加财务统计的工作量。对单个厨师的菜品销售情况进行统计,一方面会加大厨师之间的竞争,让有些厨师感觉有压力,而且提出了奖惩必然要落实到物质上,增加了奖金等支出,所以李老师也不太同意。但由于那天开会,正好朱华老板也在场,财务主管和李老师不方便反对,反而表态觉得王金仓的提议不错,于是这个提议就这样执行了。
王金仓开完会那天,专门尝了下管超烤的鸡翅,这让他这个平时对口味很挑剔的人一下都震惊了。管超做的鸡翅没有放辣椒花椒这样的重口味调料时,味道也很好,很入味,说不出具体的味道,但是就是很好吃。说不出是哪里的菜系口味的风格,入味、颜色金黄、外焦里嫩。王金仓都忍不住多要了两个,另外两个,管超给王金仓加了些辣椒和花椒,一下子震撼了王金仓的味觉,找到了家乡菜的味道。王金仓之前还仅仅是同情管超的处境想帮帮他,现在却是内心由衷地佩服这个能吃苦、爱琢磨的小兄弟。
随着管超的鸡翅被越来越多的人知道,晚上很多的客人来吃,甚至差不多每天晚饭后都有很多人排队,专门慕名来吃鸡翅的,当然这也是后话了。
面试完的两个星期后,赵丽雅面试剧组人选最终确定了,公布的名单中没有她的名字。她很伤心,晚上回来后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烧烤部边上的椅子里,斜躺着,很沮丧的样子。王金仓知道她可能是落选了,想过去安慰下她,却不知该说什么,只是在她对面坐了一会儿,然后倒了两杯啤酒,递给她一杯。她没有拒绝,甚至都没有看他一眼,自己就拿着扎啤杯喝了起来,王金仓跟她碰了下杯,她一口气又喝了半杯。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王金仓没有问,但此刻他很清楚地知道了结果,赵丽雅没有说话,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王金仓内心满是愧疚,总觉得是因为那天赵丽雅送自己去了医院没有休息好,所以表现不好才没有被选中。
平时不喝酒的赵丽雅喝完一扎啤酒后有些醉了,王金仓牵着她的手,沿着马路走着。穿过了积水潭女子师专,又过了北京邮电男子技工学校后,路过那个王金仓睡过的地下通道,两人就到了赵丽雅的大学北京电影学院。但这次赵丽雅没有进去,直接拉着王金仓的手回了地下室。
两个人在赵丽雅房间的床上坐了下来。房间里面摆放得特别整齐,也很干净,地板上还铺上了彩色的塑料垫子。床单也很干净,王金仓都有些不好意思坐上去。赵丽雅坐回了床上,两个人静静地坐了三四分钟都没有说话,屋子里很安静很安静,王金仓感觉听到了赵丽雅眼泪滴落的声音和轻轻的抽泣声。他用拇指轻轻擦去了赵丽雅脸上的泪珠,轻轻地抱住了她,带着怜惜,也带着些许的愧疚。他没能力给她需要的一切,他也不能保护她,只能在她脆弱的时候给予这最微弱无力的安慰了吧。他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感觉她哭得更伤心了,仿佛所有的无力感一下子得到了释放,泪水打湿了王金仓的肩膀,他忽然感觉,两人能这样紧紧地依偎,或许也是一种幸福吧。所有的委屈、所有的酸甜苦辣,就这样,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变得不再沉重。
也不知过了多久,赵丽雅的啜泣渐渐平息了,她擦了擦眼角的余泪,看着王金仓。略施粉黛的赵丽雅脸上有些哭花了,但依然很美,王金仓呆呆地看着她,有些尴尬,突然赵丽雅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原来是看到王金仓的肩膀被自己的泪水染得有些花了。渐渐地,两人好像恢复了往日的心情,开始正常闲聊着,王金仓说起有些想家了,赵丽雅也突然变得很想家。于是王金仓建议赵丽雅趁暑假还有些时间,先回趟家,等开学再回来。其实他内心特别不希望她走,他很想她一直陪着自己,但当看到楚楚可怜的赵丽雅的脸庞时,他又真心很想她能回到自己父母身边。
没过两天,赵丽雅就收拾好行李,退了地下室,回东北老家了。
临走前,两个人约好,等开学回来后,她就来地下室找王金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