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赵丽雅逛完西单和王府井回来后,他俩就直接去了啤酒花园,李老师乐呵呵地告诉他们,啤酒花园今晚就可以继续营业了,王金仓心里有说不出的激动,也感觉朱总更神秘了。他也顾不上逛完街的疲惫,赶紧通知大家准备到岗,召集大家继续营业。
快到赵丽雅去参加电影演员选拔面试的时间了,王金仓希望她晚上可以自己安心复习准备,就没有再让她来陪自己。
北京的夏夜越是热烈,越是有很多来公园的河边散步的附近居民,啤酒花园的生意也越好。最近员工们的待遇和作息时间都得到了调整,同事们的干劲也比较足,不需要王金仓操太多的心。他晚上就只是在客人多的时候帮一下忙,晚上一边看书一边陪值班的同事,倒也十分轻松。
这天天气很闷热,很多人都出来河边遛弯,啤酒花园的人气也很火爆,直到夜里一点多最后一桌客人才离开。
王金仓陪值班的同事收拾好桌椅后,才一个人往知春路的地下室走。走到学知桥东边的树荫下时,突然从后面跳出两个人,用一个编织袋套住了王金仓的上半身,把王金仓拉进了树林一顿拳打脚踢。王金仓只感觉大脑一懵,上半身被套着袋子,根本没有还手之力,只能本能地拼命叫喊救命。
一阵阵拳头如雨点般砸响王金仓,他身体蜷缩着,下意识地保护着头,但还是免不了乱拳的狠揍。胸口和背部更是不知道挨了多少下,他分不清打他的有多少人,只是知道拳头根本不断。身体每一处都是肿痛,还伴着咳嗽,他甚至都不知道是不是还咳出了血。
只觉得过了很久很久,也不知道是有行人经过,还是打他那些人觉得累了,只是突然一下没了拳头,听到几声渐渐远去的脚步。王金仓觉得头、手臂和背部都疼得厉害,过了好久才缓过劲来,慢慢把编织袋挣脱,用尽全身的力气,才佝偻着身子回到地下室。
回到地下室时,他看到赵丽雅的房间灯还开着,就轻轻敲了敲门。赵丽雅很快就开了门,看到王金仓满脸瘀青和痛苦的样子,吓了一跳,就差叫出来了。
“怎么回事?”赵丽雅捂着嘴,有些吓傻了。
王金仓没有说话,不知道是他不清楚如何解释刚才连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回事的经过,还是他根本没了说话的力气,也唯有沉默。赵丽雅也顾不上再问了,赶紧把王金仓扶进屋,王金仓躺在床上痛苦地看着赵丽雅。
“我赶紧送你去医院。”赵丽雅着急地说。
“没事,睡一觉就好了,没什么大事!”王金仓闭着眼,强忍着痛苦回答道。
“不行,赶紧起来,我送你去医院。”赵丽雅不由分说,开始扶王金仓。
王金仓没有反抗,就吃力地坐起来,让赵丽雅扶着出了地下室。出了地下室,王金仓浑身疼得太厉害,赵丽雅也扶不住,他只能躺在路边的马路牙子上。由于已经夜深,路过的出租车很少,赵丽雅着急地在路边拦了很久,才打到一辆出租车。
赵丽雅扶着王金仓上了出租,王金仓个子高,体重不轻,赵丽雅一个瘦弱的女生要扶着王金仓,自然十分吃力。此刻,她已经满是大汗却丝毫不觉,眉头紧锁,焦急得快要哭出来的模样,让王金仓十分心疼,虽然他自己现在也已经浑身酸疼,但却比不上心里的酸楚。或许更多的还有感动吧,所有感情一下涌上心头,他差点掉下泪来。
王金仓觉得,男人只有在最脆弱的时候,才会对身边女人的体贴和关怀记忆如此之深,反而在得意忘形的时候,很难感受到女人对自己的好,甚至认为那些只是理所当然。其实王金仓一直自以为是一个坚强的人,不论遇到什么困难都不会掉眼泪,但他最近越来越感到自己是一个非常感性的人,特别容易感动。第一次是蒋婷那天借钱给他的情景,第二次就是现在,自己一个人在北京,没有亲人在身边,又受伤了,如果自己在地下室睡着,估计死了也不会有人知道,但现在他有赵丽雅,让他不再那么害怕,让他这个自以为坚强的男人也可以有一个依靠。想到这里,他忽然觉得很幸福。
医院其实离知春路并不远,最近的北医三院打车十分钟就能到,就在北飞大学东门不远的地方,但这十分钟却是王金仓感觉到最温暖最幸福的十分钟,也是王金仓这辈子最难忘的十分钟。也是这十分钟使王金仓对赵丽雅建立了一辈子的信任,不管后来他们经历了多少的跌宕起伏,但他们彼此依然信任和支持着对方。
赵丽雅扶着王金仓去了急诊室,赵丽雅去帮王金仓交了X光检查的费用后,又陪着王金仓去做了检查,检查完后陪着王金仓在走廊上等结果。旁边是一个横躺着在医院的凳子上睡着的年轻人,年龄和王金仓差不多。看到王金仓坐过来,其他没有空着的椅子,那个年轻小伙子主动往旁边挪了挪,继续睡觉。
王金仓痛得有些难受,开始有些恍惚。赵丽雅准备扶王金仓去诊室拿结果找医生,但是一不小心没扶稳,王金仓摔倒在地上了。旁边的小伙子赶紧过来帮忙赵丽雅,扶起王金仓一起去了诊室。
看完结果,幸好没有骨折,但是查出中度脑震荡,需要住院观察。赵丽雅又把王金仓吃力地扶回走廊的椅子上。那个年轻小伙子还在那里,他看到王金仓吃力的样子,就赶紧去上前去帮忙。赵丽雅也没有拒绝,只是连连说着谢谢。
赵丽雅交了费、办好住院手续,那小伙子见赵丽雅要扶王金仓,就赶紧拎上自己打补丁的灰色牛仔背包,一起扶着王金仓到了住院部的床位。王金仓有点清醒了,让赵丽雅回去好好休息,准备明天下午的选拔面试。
赵丽雅不愿意走,“晚上这里没有人,万一有事我也不放心,我就在这里趴着睡一会儿好了,没事的。”
王金仓很着急,怕耽误了她明天面试,他努力劝赵丽雅回去休息,但赵丽雅就是不走。
旁边的小伙子见状,插了一句:“我留下来陪大哥吧,反正我都住在这里,有事我去叫医生。”王金仓看了看小伙子,觉得他挺真诚热情的,不像坏人,也就爽快地答应了。
赵丽雅还想坚持,但王金仓痛苦而坚定的表情让她不忍再纠结,只想让他尽快休息。
赵丽雅走后,王金仓和那个年轻小伙聊了起来:“兄弟,谢谢你啊,你怎么称呼啊?”
“别客气别客气,大家都出门在外互相帮忙嘛,我叫管超,安徽凤县人。”
“哦,谢谢你啊,你就在边上休息吧,辛苦你了。我有些难受先睡一下啊。”
“你赶紧休息不要说话了,有事叫我,我就在这边上打个地铺睡下。”说着,从那个灰色牛仔背包中拿出一块脏脏的毛毯铺在地上开始睡觉了。这个行为和其他的看护病人趴在床上睡觉的行为完全不一样,看得出来那个小伙子也的确很累了。
第二天一早,赵丽雅给王金仓和管超买了早餐来。管超却拒绝了赵雅丽的早饭,他自己拿出他的饭盒把前一天晚上剩下的米饭装到里面,去饮水机那儿打了些热水泡了泡,就在边上吃了起来。看得王金仓和赵丽雅心里酸酸的。
赵丽雅喂完王金仓后,把剩下的饼包好塞给管超,又给了管超一百块钱让他中午帮王金仓和他自己买午餐,她下午要去参加角色的选拔面试,来不了医院了。
中午管超去医院食堂给王金仓买了午饭,然后自己还是用热水泡着从食堂买来的米饭吃了,还有早上赵丽雅给他的饼。王金仓坚持把自己的菜分些给他,说了好久,他才接受。
“下次帮忙买饭一定要给你自己买一样的菜,别老是开水泡饭。”王金仓略带责怪的语气。
管超乐摸着头,有些不好意思地呵呵笑着:“我已经习惯了。”
从聊天中王金仓才知道,原来眼前这个小伙子管超才十六岁,比自己还小些。他家里穷,还有弟弟妹妹在上学,所以就一个人来北京打工,在北京也没有亲戚朋友,来了北京快半个月了,一直没有找到工作,就只能睡在医院的急诊室或马路的天桥下。他只带了六百多块钱来北京,除去火车票的钱身上就没有什么钱了。他每次都去医院食堂或路边的小餐厅买些米饭,等饿了就找些开水泡着吃。
医院的急诊室住太久了也会有人来赶,在天桥下有时候也会有巡逻的警察来赶,听说还有被警察抓去收容中心遣返回老家的,于是管超就不敢再去天桥底下了。医院急诊室也不敢在凌晨一点前躺着睡,一般那时病人也多,医院的管理也严格。反而来病房照顾王金仓后,却能让他放心躺在地上睡个安稳觉了,所以他也挺开心能来照顾王金仓。他人也勤快,还比较乐观,从他脸上根本看不出他现在窘迫的处境。
这是来北京后王金仓第一次被一个人的乐观深深感染,他之前觉得自己带两千块钱来北京闯荡,已经很有自豪感了,现在看到这个比自己年龄小,带的钱比自己少,处境比自己艰难,而心态比自己乐观的兄弟后,觉得自己的处境根本就算不上困难。
听说王金仓被人打了,李老师帮忙报了警,还带了几个同事,买了些水果来医院看他。李老师让他安心在医院住院观察,给了他一千块钱当作备用金,算是先借给他垫付医药费的。
下午四点多,有两个警察来了,询问了一些关于被打的细节并做了记录,让王金仓核对了记录,盖上了指印。
“最近多注意安全,如果有消息我们会通知你的。”民警带着官腔,也就是例行公事。
不过在他临走时,那个警察突然问了一句:“你认识马先生吧?”
王金仓很是惊讶,不知道这之间有什么关系,不过还是简单地回答了一句:“认识。”
那个警察好像还想问什么,他旁边另外一个年龄稍长的警察同事看了他一眼,他也就没再继续追问。
他们最后只是热情地说,会尽快侦破这个案子,让王金仓先好好休息,有事情可以给他打电话,并留了手机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