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还是叹了一口气,弟弟都大了,轩辕睿单独坐在御书房的椅子上,忽然就发现原本亲密无间的三兄弟,已经不知道何时成了眼下的模样了。
苦笑一声,拿起桌上的狼毫,妹妹的和亲旨意,他要亲自写的。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三色为矞,鸿禧云集,安平公主轩辕姗,诰封懿德,行端仪雅,礼教克娴,执钗亦钟灵毓秀有永絮之才,今及芳年待字金闺。北昭定国将军弟第五桀,节操素励,才德秀于天下,清约闻达朝野。潭祉迎祥,二人良缘天作,今下旨赐婚,择明岁上巳佳期,安平公主晋封娴毓长公主,赐册赐服,垂记章典。望汝谨遵妇道,扬我东陵之文明,结两国万事之好,敬尽予国,勿负朕意。
钦此。”
今年的东陵,冬天来的特别的早,雪也比往年的要大上许多,这一场大雪已经下了好几天了,纷纷扬扬,若鹅毛,若柳絮,却冻得人心里发寒。
钰都是东陵的都城,可是这么一场大雪,往常热闹非凡的都城如今根本见不到几人,大家都躲在家中,烧着炭火取暖。
寒梅倒是比往年开的更加旺盛,白梅素洁清香袅袅,素心鹅黄天真可爱,红梅艳丽泣若红血。
轩辕姗一身红装就如那雪天的一抹红梅,红的热烈,红的决绝,额间的梅花花钿更是给她这一张娇娇容颜添了一丝艳丽。
上官浅月今天第一眼见到这个人的时候,瞬间的惊艳,她一直知道轩辕姗是个美女,皇家子女又有哪个是不俏的?
一身粉色宫装的少女是那初夏池塘里的菡萏,可爱,娇嫩。
却原来,当她褪下少女天真与烂漫,换上红衣猎猎,跪立在纷扬白雪中的少女,眼中的决然与不顾一切,对自己未来的狠心与决绝,竟是这般的颜色——白雪与红血的交杂,上官浅月在多年之后都不能忘记。
祁元一年腊月初九,东陵国唯一长公主安平,不,应该唤她为娴毓长公主,一身红衣,带着满身的决绝,在白雪笼盖的公主府大门前接下了太监总管李德全手中的和亲圣旨,“娴毓接旨,谢主隆恩。”
声音凛冽,不再是上官浅月记忆中的清脆娇俏,透着满身的寒意,她跪在轩辕姗的旁边,今天似乎特别冷,冻得上官浅月只能伏在地上瑟瑟发抖,心中一片寒意。
李德全将手中的明黄色圣旨递到跪在雪地中的少女,他在宫中活了大半辈子了,也是看着这些主子长大的,却怎么也没有想明白,怎么一夜之间,这个从小受尽宠爱的女孩,会是这般的命运结局。
果真是帝心难测吗?
李德全叹了一口气,“娴毓长公主,奴婢圣旨送到了,这就回去交差了。”罢了,这宫里主子的心思,他一个奴婢,还是不要随意猜测的好。
“李公公,雪天路滑,寒意冻人,不妨进府中喝杯热茶再回吧。”娴毓长公主的贴身宫女若兰虽然心中心痛,为公主觉得不值,但这些年在宫中,却是早就练出了喜怒不行于色,待人接物也是有条有理。
李德全却是想着早些回去,“不了不了,咱家这一大早的就出了宫,皇上那边是让小竹子照看着的,咱家不放心,还是早些回去的好。”
小竹子,是李德全这些年带着的徒弟,才十三岁的年纪,人倒是机灵,李德全很是看重他,再说了,皇上那边,李德全知道,他应该是想早些知道结果的。
若兰见此,也没有再多留,知晓他是要早些回去同皇帝汇报情况,将轩辕姗扶起来,“如此,李公公还是早些回去吧,长公主婚期在来年三月,时间有些紧,奴婢也就不留公公了。”
李德全浮尘一扫,尖着嗓子道,“娴毓长公主大婚,自是东陵一大喜事,皇上以吩咐下去,酌礼部采办,长公主安心待在公主府中安心待嫁即可。”
说着,又是微微一个俯身,“咱家在此,就先祝贺长公主觅得良缘了。”
轩辕姗浅笑,“李公公的祝贺,娴毓在此就先谢过了。”只是,也只有她自己一人知道心中的苦涩,“煜哥哥,彼岸花海,你可愿意等我?”
雪依旧在下着,公主府的大门却已经关上了。
上官浅月看着伸着手在炭火上烤着手的人,“姗姗,你……”
其实在轩辕姗忽然之间从皇宫中搬回到公主府时,上官浅月心中就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可是那时候还心存侥幸,觉得轩辕睿怎么说也宠了这个妹妹那么多年,该是不会答应的。
却不想……
“嘘!”一只白皙手指放在了上官浅月略带干涩的唇边,示意她不要说话,“浅月,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作为我的姐妹,你只需要支持我。”
声音很轻,上官浅月却听得很清楚,张了张嘴,在与那双浅咖色的眸对上的时候,仿佛唇上的干涩传染到了喉腔,什么也说不出来。
晶莹的泪却止不住的流了下来,她不知道原因,只是看着眼前的娇艳的人,不自觉的流下来,“你穿红色很好看,但还是粉色,更配你。”
良久,上官浅月才说出这么一句话。
“好了,不哭了,还有三个月,这些天,你就在公主府陪着我吧。”轩辕姗带着微凉的指腹小心翼翼的将上官浅月的眼泪拭去,“我出嫁了之后,你也住在这里吧,没人的公主府,怪凄凉的。”
上官浅月点点头,眼泪却流的更凶了,“嗯,嗯,不会,让你的,公主府染上灰尘的。”
也许是被上官浅月的心情给感染了,又或许是这些天一直压抑的情绪一次性爆发出来,浅咖色的眼眸中也落了泪,哽咽着,却还不住的安慰上官浅月:“好了,好了,不哭了。”
“明明你也在,也在哭。”上官浅月有些委屈。
“噗,好,不哭,不哭。”吸吸鼻子,因为哭泣而泛红的眼眶带着认真,“你呢,要好好的,等着我回来啊,我会回来的,到时候浅若妹妹肯定也找,找到了。”
重重的点点头,“嗯。”
只是经年一别,又哪里会那么容易再见的?
上官浅月心中苦笑,嘴上却说,“听说北昭贫瘠,怕是这腊梅都见不到了,你还是多同我去赏赏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