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冲到房中,第一声听到的是孩子刺耳的哭声,秦观月就站在床塌旁小心翼翼地抱着他与戚棠的孩子,那孩子脸上虽褶皱不堪,但终归是白白净净的,而榻上的被褥……
当转视奄奄一息的戚棠时,惹他瞬间红了眼眶,他踉跄着脚步,连爬带滚地来到床榻边,“我回来了,阿棠……”
秦观月忍不了这样的伤心离别,她只得先抱着孩子走出殿去,关上房门,只留下江誉歧一人伴在榻侧。
戚棠不敢略微动弹,只强忍着疼痛,睁开已朦胧的双眼,她望着面前的男子,望着这个充满她一生的丈夫,她很想亲口告诉他自己的心意,但失血过多的自己,已说不出话来,只得勉强张着嘴,对着他做了口型,“我…给你…生了…个…儿…子……”
江誉歧紧抓着戚棠那逐渐冰冷的手,扫视沾满血的床褥,不敢想象被褥之下的血腥,“我知道,我知道!……”
戚棠望着江誉歧的脸庞,自己也落了泪,泪水说着眼角滑落,最终融进枕头中,她几乎用尽最后一股劲儿,这才挣扎着咧嘴笑了一下,“别怪任何人…我成全你…要好好活着……”
她恰好说完了最后的嘱托,闭了眼,结束了她十六岁的生命,只是还未看够这大千世界,没与江誉歧走完更多的艰苦。
“不,不!阿棠!!”江誉歧十分后悔这一个多月对王府的疏忽,面对不省人事的戚棠,他只得发狂,“对不起,对不起……”
他仍紧握着她的手不放,枕在被褥上,只留出一只眼看着已合眼的她,泪不停地溢出眼眶,片刻便湿了被褥。
…………
“阿歧,你看这画好看吗?”
“臭阿歧,我要你喂我吃!”
“阿歧,无论是否真心,我都会陪着你一起。”
“阿歧,阿歧!……”
…………
江誉歧突然脑海中回荡着戚棠的声音,有欣喜有失望,他逐渐松开了手,顶着满脑子的回忆站起身来,抹去脸颊上的所有泪痕,迈着沉重无比的脚步,缓缓朝门方向走去。
刚打开门,一束光便照射进来,令他许久睁不开眼。
秦观月依旧牢牢地抱住戚棠的孩子,不肯有一丝怠慢,她望着失了魂的江誉歧,逐渐明白了皇室的你死我活,不仅在于行动,更在于心。
…………
“求求你…照顾好我的孩子…”
“王妃?”
“我知道你爱他…往后的太子妃…定不会善待我的孩子…”
“王妃……”
…………
秦观月时刻记得戚棠对自己说的话,这个孩子是她唯一留给江誉歧的,无论如何都要保护好他。
许灼见江誉歧走了出来,站在台阶上却突然没有丝毫动静,他微微抬头张望着,只见得江誉歧红肿着两眼,死死盯着秦观月手中熟睡的孩子。
看来戚棠是死了。
许灼撑着膝盖缓缓站了起来,上前一步走到江誉歧面前,说,“殿下,节哀吧。”
江誉歧将视线缓缓挪到许灼身上,看着他的嘴脸,江誉歧越来越气,冲上去便朝许灼的头狠狠捶了几拳,“为什么会这样的?我让你们先一步回来看看情况,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的!”
许灼几次倒在地上,又立即爬起跪着,他不敢违背江誉歧的意思,“殿下恕罪,我们归来时,王妃已奄奄一息……”
大动静之下,孩子突然被惊醒大哭起来,江誉歧的目光也随之挪过来,秦观月低下了头,下意识地护着怀中的孩子,生怕江誉歧会对他有任何的威胁。
江誉歧气不过,又走了几步到跪地候命的产婆面前,上去就是几脚,踹得几个产婆东倒西歪,“你们干什么吃的?为什么孩子平安无事,王妃却死了?说啊!!”
产婆来不及扶着凌乱的头发,只得用手掩着脸,蜷曲在地上,连忙求饶,“殿下,殿下饶命啊!民妇已尽全力了!”
江誉歧指着脚下的产婆,冷酷地说,“许灼,把这几个废物,全杀了。”
许灼听了江誉歧的话,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决断,要知道平日里这位殿下对下人都是仁慈不已,极少处罚下人,更不要说是杀人。
站在一旁的傅行谦见到江誉歧如此发狂,也觉得不可思议,原来戚棠在他心中的地位是这般重要。
秦观月望着江誉歧脚下那几个不断跪拜求饶的产婆,她恨江誉歧不分青红皂白,也恨自己一时半会儿不能道出真相,她朝江誉歧喊着,“错不在她们,你凭什么说杀就杀?”
“错不在她们?王妃死了,她们就要陪葬!”江誉歧回头望了一眼秦观月,又看向许灼,再次指了指跪倒在地的产婆,“我命令你,给我杀!”
一时性急,秦观月吼得更加大声,“江誉歧,你是当真不知她为什么会死吗?”
孩子受了惊吓,哭得更大声,他的哭声涨红了那布满皱纹的小脸,也立即唤醒江誉歧的心。
…………
“多日不见戚氏,她定是十分忧心儿臣的安危,请父皇准许儿臣尽早归家。”
“是否没了戚氏,你便愿意接这储君之位?”
“父皇?”
…………
江誉歧这才明白,原来罪魁祸首是自己,原来自己根本就没有口上说得那般不慕权势,那些无谓的挣扎,都只是自己逃避的借口。
是自己害死了戚棠。
内疚瞬间充实着他的整个身体,心如刀绞般疼痛难忍,“傅学士,将王妃血崩的事,告诉父皇,求他赐孩子一个响亮的名字,记得替我谢恩。”
傅行谦听到江誉歧在唤自己,不假思索地走上前去,他恭敬地拜了拜江誉歧,说,“臣定会办到,还请殿下节哀。”
江誉歧用手下意识地捂着胸口,另一只手朝面前所有人随意挥了挥,“你们都…退下……”
话未说完,众人只看见江誉歧转过身去,没走几步朝笔直栽倒在地,不再动弹。
许灼见状,立即冲上去扶住江誉歧,“殿下,殿下!……”
傅行谦一时惊得不知所措,大叫着,“快去请大夫,愣着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