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灼在一旁紧盯着温简妆,她是南国的嫡亲公主,貌美人尽皆知,但心肠如何,无从知晓。
身为皇室之女,婚前避嫌的规律她理应懂得,更何况面前的这位是她未来的小叔子。
温简妆察觉出许灼看自己的怪异眼神,她故作镇定稳了身子,又假意推开江誉歧,闪到一旁扶袖静待,暗自关切着江誉歧的神情变化。
江誉歧只是被这美人懵了神,四周的人都在看着,他那脱离开的手不知如何安放,他也低头不语。
他知南国奸细一事为解决,东宫仍有嫌疑,这南国公主表面看起来毫无杀伤力,但心机轻重尚且不知,不得与她太过纠缠。
未到北国时,温简妆便清楚哪位殿下才是北国皇帝的心尖肉,储君之位并非容易坐稳。
她来和亲的目的,远远不是使两国达成共识,等北国皇帝百年之后,绝不能让如今这位歹毒的太子坐上皇位。
他们分开站着,各自想着各自的事,不言不语,甚至不再望一眼。
直到那个进殿通传的羽林郎返回到江誉歧面前,尴尬的场面才得以化解。
江誉歧顺了顺气息,才再次望向温简妆,“公主也是要进去?”
温简妆听到江誉歧再次发问,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抬眉望着他。
江誉歧不知该说些什么,也跟着点头回应她,但通传的羽林郎却不领情。
这羽林郎待江誉歧迈入殿中,立即伸手拦住温简妆,方才的热心模样全都消失了,“陛下未召。”
温简妆一惊,见形势对己不利,立马放弃与面前这羽林郎辩驳,继续立于殿外等待时机。
江誉歧入了殿,面前的场景令他不禁晃眼,有数不清的人对桌而席,所有人望着缓缓走进来的他,但无人言语,桌上无碟无盘,根本不像宴席。
太子就坐在席中,望着他,依旧像是看笑话。
皇帝高高坐着,眉目间尽显冷酷,他在望着江誉歧,察觉到了江誉歧发端的异样。
江誉歧不失底气地走至阶下,挥袍而跪,“儿臣拜见父皇。”
皇帝并未立即让他站起,而是先注意到江誉歧身旁的使臣。
使臣斜眼望着江誉歧,虽不知来者是谁,但他入高堂未正冠,实在失礼,而皇帝并未出言训诫,想必是个大人物。
江誉歧见半晌无人声,下意识抬头瞟了眼皇帝,突然察觉自己未再寻一发冠,有视礼节,还发现身旁的使臣正紧盯着自己,但他不敢擅自起身,等候被批。
皇帝见使臣盯着江誉歧不放,挥了挥手示意江誉歧起身,随之突然大笑起来。
使臣回过神来,也跟着皇帝笑了几声,“还请陛下尽早查出刺客下落,并将其交由我们,否则我们只好默认……是陛下您暗中指使的了。”
“倘若这刺客逃亡别国,敢问使臣还会这般来势汹汹?”皇帝又轻笑了声,“合约撕毁,两国开战,究竟对哪方不利,你们应当想好了局势再来兴师问罪,而不是再此自以为是。”
江誉歧低着头退到席中,寻到秦观月身旁坐下,终于是松了口气。
他握着秦观月的手,话音不仅低沉还有些颤,“这使臣是前来逼婚?”
秦观月朝江誉歧稍稍靠近了些,不敢大声,“兴许是南国惧怕我们不守约。”
这时,使臣又理直气壮地开了口,“我南国有自知之明,也知陛下不会做背信弃义之人,但刺客必须捉拿,必须还先帝个安宁。”
皇帝心中万分嘲讽,南国那位先帝,竟比自己早死,“安宁?他想得到的安宁无非是扫荡北国,你们有什么勇气敢拿和亲之事威胁朕?”
使臣知自己逐渐占了下风,但依旧不甘心,“陛下赎罪,我只是奉命行事,刺客必须捉拿。”
江誉歧环顾四周席中的人,大家都在为此事窃窃私语,但无人敢站出来抒己见。
“今日是端阳佳节,你们知晓我北国重视端阳,因此找准了时间前来打搅,真是高明。”皇帝站了起来,随手抽出贴身的佩剑,指着阶下的使臣,“不过朕告诉你,若要开战,朕定会竭尽全力,铲平你南国的每一寸土地!”
浅鄂终于稳不住心思,做了领头人,站了出来,“陛下赎罪。”
见有人站出来,太子也站了起来,“父皇,容他们退下吧,儿臣相信这并非他们本意,罪在南国掌权者。”
使臣暗自攥紧了拳头,观察着江誉慎的衣着,便知这便是北国的太子,他这话真叫人听不得。
皇帝丢下了手中的剑,又坐回到位子上,“使臣,你们新帝是?”
“回陛下……”使臣的话音逐渐僵硬,“是七皇子,温嘉卓。”
未等皇帝有所反应,一旁的秦卫先大笑起来,“怎么,你们先帝没嫡嗣了吗,竟让无名的庶子继位?”
见皇帝并未阻止秦卫,得了势后,在场几乎所有人都大笑起来,十分讽刺。
嘲笑之余,太子补了一句,“回去告诉你们的新帝,刺客我们会捉拿,和亲之约依旧,莫要再担心受怕。”
使臣咬牙切齿,行礼都变得随意,他们就像是虎窝受气的猫,空有傲骨却被时事所迫。
等使臣全部退出殿外时,丞相纪溟缓缓走到阶下,“陛下,单凭一个炤安城便这般大,南国分明就是有意刁难,我们不得顺从他们。”
皇帝已猜得五六分南国此次有何目的,面对纪溟的忧虑,他只是一笑了之,“区区小事,何足挂齿,今日宴席不必继续了。”
“父皇息怒。”江誉歧终于扶桌而起,再次走到阶下,“父皇可曾记得上次的南国奸细一事?儿臣始终认为二哥并非之前的南国刺客所杀,是我皇宫之中藏有内鬼。”
皇帝听着江誉歧的一字一句,逐渐皱了眉,“老四,冠帽呢?”
江誉歧知道若向皇帝解释是施舍别人了,他定不会相信,又找不到很好的理由,只能站着发愣。
秦观月见江誉歧丝毫不解释,明显是引火上身,她冲到江誉歧身旁,向高位的皇帝跪了下来,“回父皇,我等来时遇一乞人甚是可怜,殿下仁慈,赠了冠簪,因失簪冠不稳同样会有损龙颜,这才擅自退去发冠。”
皇帝根本不信,“如此贵重之物,施于乞人?”
江誉歧点了点头,淡淡一字,“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