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灼一眼便认出了面前人,正是那日跟着瓦连京到西城门看热闹的耶格尔,明懿是被遇到的假柔然人抓走的,而出面谈判的却是耶格尔。
恐怕与柔然势力同流合污的人不在少数,甚至还暗地里潜伏在江誉歧的身边。
他缓缓迈了几步到耶格尔面前,将警惕提到了嗓子眼,“你们抓个一无所知的弱女子,算什么本事?”
“无论是否无知,她总归是当今陛下的阿姊。”耶格尔擦拭好了弯刀,将染上尘垢的布丢在桌上,又把刀刃对着窗外照进来的光,直到光线成功晃了眼,他才抬头瞟向许灼,“堂堂公主走失,可不是什么小事。”
许灼没能如愿见到明懿,十分担心耶格尔这帮蛮人是否能够照顾好她,没听两句话,已然站不住脚,“直言吧,公主在哪儿?放她需什么条件?”
耶格尔阴笑着,慵懒地挥了挥手,“去,把门打开。”
一旁的随从见状,转身走向内室,拉扯着一个女子重新返回到原来的位置,他们挪了个椅子过来,强行将女子按在上面,使她不得动弹。
尽管明懿被麻布塞住了口,还没黑布条蒙着眼,他依旧能够认出她来。
眼睁睁见着明懿的衣袖被捆绑的绳子勒破了好几道口子,他不由地将手中的剑鞘攥到最紧,“放她,需什么条件。”
耶格尔偷瞟着许灼的表情,再瞥一眼被绑在椅子上的明懿,不禁若有所思。
………………
“那人正是许灼,他身手了得,小的不敢继续与他周旋。”
……
“许灼解释时,称这公主为内人。”
………………
“啧啧,别急啊。”仔细回想一番,耶格尔便更加笃定了随从的话,他反向握着弯刀,起身在许灼的周围缓缓打转,“我听他们说,你那日亲口承认,这公主是你的什么…内人?内人,在中原是妻子的意思吧?你胆子可真不小,敢对公主有情?”
明懿听了耶格尔的言语,顿时变得平静下来。
没错,那日许灼的确承认了她是他的“内人”,尽管是哄人的假话,但她是真真切切地听了去。
很特别,很深刻地听了去。
许灼低头望着看不到明懿的地方,几乎要沉不住气,“放她,需什么条件!”
“唉呀,大家都知道,你是陛下身边最得力且最值得信任的人。”耶格尔有些被许灼的气势逼退,但又立即阴笑起来,“为救你所谓的妻,背叛二字,恐怕没那么难吧?”
背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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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组织你的言语,我不想听到任何,有关你出卖我的话语。”
………………
许灼一听到这两个字,便想起那日江誉歧对自己说的话,他不自觉地轻蔑一笑,质问道,“柔然难道亏待了你们?先帝与陛下难道亏待了你们?一定要背离柔然,在我北国惹是生非吗?”
“看来为了道义,你不会选择背叛。”耶格尔用手搭在许灼的肩上,踮起脚尖贴到他的耳边,怪声怪气地说着,“你该仔细想想,我们有意设地于这客栈,绝对是想足了全身而退的办法……若是不从啊,那你的妻,你永远都讨不回。”
许灼当即便怒了,仅挥手之间,剑锋立即抵到了耶格尔的喉咙处,只差分毫便可要他性命。
椅子旁的那人见状,也跟着从腰间拔出弯刀,同样抵在了明懿的脖颈上,“放下剑!不然……”
“哈哈哈哈,你还敢动弹吗?”耶格尔不自觉地抬着双手,见许灼朝随从瞪着红眼,只得不情愿地收回剑刃,他见了反倒乐呵起来,“我所说的背叛,是背叛你的主儿,而不是北国。忠君报国?无论谁是君,你都可以忠君报国的,换个人来做君,有何不同啊?”
许灼等到那人也收起弯刀之后,才又暼向耶格尔,“世子想谋反之事,陛下早已知晓,你们休……”
耶格尔立即打断许灼的话,还反口威胁道,“不不不,这怎能说是谋反?我们只是想为北国挑位合适的君主,比起现在的那个,宁镇王才更合适。”
“陛下正在去皇祠的路上,宗祖神仙会允诺他天子的身份。”许灼揪起耶格尔的衣襟,一只手便轻松将他拽到自己眼前,“而宁镇王,永远都是宁镇王。”
耶格尔受不住侮辱,抬手便朝许灼划了一刀,许灼措不及防,被割破手臂,闪退到一旁。
身后的羽林郎见状,立即抽出佩剑,从四面八方冲向耶格尔与那个随从。
耶格尔顿时慌了神,没想到面前一群人会不顾登基大典在即,不顾公主的安危,说打就打,他刚翻身跳到椅子后面,椅子便立即被冲上来的羽林郎砍成了八段。
许灼原想亲自擒了耶格尔,但望见一旁仍被捆绑的女子,他犹豫了,“切不可伤了公主!”
耶格尔仅凭手中的弯刀连接十数招,眼看就要被逼到墙角,趁着许灼朝羽林郎们喊话,他寻到了机会,直截了当地朝面前的几个人的腹部连划数刀,再借力踩了其中一个羽林郎的膝部,背身越过了所有人,不顾随从的生死,径直冲出了屋门。
那随从也不笨拙,见耶格尔落荒而逃,他立即推翻绑着明懿的椅子,后退两步,从一侧的窗户翻身而出。
“别追,都别追了。”许灼见失了手,也没有多想,俯身去扶前翻的椅子,迅速为明懿松绑,“公主,卑职救援不周,还望恕罪。”
眼前的黑布条被揭开的瞬间,明懿藏不住忍受了一夜的恐惧,抱着许灼的脖颈爆哭,谁也劝不下来一般。
许灼第一次见静雅端庄的明懿这般,他顿时忘却了破裂的衣袖还淌着血,想要安抚的手就悬在半空,却怎么都不敢真正触到怀中人,“公…公主,逾…逾礼了……”
明懿没有回答一个字,但却怎么都觉得不够,她把整个脸都埋进了许灼的胸膛,任凭泪水浸透他的衣襟,也绝不放手。
“公主,别…别怕……”
许灼抬眉打量着围观的羽林郎,脸庞一直红到了耳根后,他终于狠下心来,顶着以下犯上的罪名,搂腰将明懿抱起,小心翼翼地下了台阶,离开益来客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