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让京都的氏族子弟主动交出权力,江誉歧命人把整个朝廷的各部各司的名册列出,经过两个月的挑挑拣拣,来了一次大换血,惹得那些侥幸被留下的官员皆人心惶惶,对新政权卑躬屈膝,不敢又任何失职之举。
凡反抗者,一律视为不遵法令,被革职查办,就连江誉歧的老师傅行谦,也被留府看守,限制了出行。
然而瓦连京势力一直在炤安城存在,柔然也多次递交表册,请求北江赐瓦连京王位,这更涨了瓦连京的嚣张气焰。
有柔然的压力,再加上南北两国的对决,江誉歧独自一人批书外发,不免乏力。
但幸在,兵部曹尚书私自调用楚泉兵力,江誉珩于楚泉奔赴南境,十日便三退敌军,第四次更是以少胜多,直接擒了敌将首级,令敌军落荒而逃至淮河之南,最终大获全胜。
本以为江誉歧会因为江誉珩创下的了奇功,而设法将他重新召回炤安城,但谁也没想到,江誉珩接到的旨意却是:吾五弟功高甚,然重返齐州楚泉,凡后事再由旨传。
正因为秦骄在半年之后,便要嫁给庄王,江誉歧不想造成不必要的麻烦,所以瞒着远在千里之外的江誉珩,还禁止他归还炤安城。
时经两月,帝柩归灵,炤安城的死寂,却并未消减。
明瑟宫的牡丹,开了满园。
唤玉领着一个名叫高宽的太医走进了殿门,口中还不停地念叨着,“都已经午时了,怎么今日来得这般晚?”
高宽放下所携带的物件,径直拜倒在秦观月的面前,“娘娘息怒,微臣不是有意……”
“罢了,罢了。”刚午睡醒来的秦观月听不得吵闹,所以不愿计较太多,她将手腕平放到了脉枕上,“太医请吧。”
高宽不敢抬头,一听到指示便立即跪着挪到床榻旁,检查了许久,才继续说道,“如今娘娘不宜随意走动,定要当心饮食作息,近月便可生产了,微臣再给您配几贴药,帮助您……”
“你是何人?”秦观月下意识地缩回了手,对着面前的陌生人抱有十足的警惕心,“时常给我请脉的那个吴太医呢?”
“微臣高宽,是太医署医丞。今日清早,浅承徽腹下急痛,有生产迹象,太医院一时腾不出人手,吴太医也一并去了。”高宽不急不缓地收回脉诊但心底的慌张怎么都藏不住,“直至一炷香前,吴太医才遣微臣前来明瑟宫,望娘娘恕罪!”
“浅氏生了?”
高宽立即答道,“还没传出消息,不知是何情况。”
“那底下的人去通知殿下了吗?”
高宽继续答道,“从卯时开始,宫娥去禀报了多次,听说殿下在承华殿议事,一直没有跟着宫娥回来。”
“和谁议事?”
高宽并不明白秦观月为什么要过问这些,但出于奉承,他逼不得已地透露出自己所知的一切,“听说是定国公和姬将军二人。”
秦观月望着面前人的神色,不像是在说谎,可她不明白为什么近些时日很少听见傅行谦的事,反而江誉歧与姬承嵩走得更近,至于定国公……
“没其他要嘱咐的话,你便退下吧。”
高宽听到面前的主儿肯放自己走,却还是放心不下,“微臣请求娘娘,莫要将微臣迟来请脉一事告知殿下!”
“放心,退下吧”秦观月见状,不自觉地笑出了声,“东宫上下都那样惧怕殿下,你们都是被他唬怕了吧?”
望着高宽颤颤巍巍地背影,秦观月不由自主地想象到江誉歧平日里是如何待旁人的,简直令人生畏。
“不敢,不敢……那微臣便先退下了。”
高宽话音刚落,便拖着衣袍,拿上来时带的所有东西,灰溜溜地退到了殿门外。
“小姐,现在都已经午时末了,浅承徽生产三个时辰还未有果,殿下还丝毫不关心,这……”
唤玉话说到嘴边,却又停住了口,秦观月自然明白她的意思,江誉歧连傅行谦都不愿搭理,转身却召见了定国公,想必是要转移阵线,有了新的想法。
而定国公浅鄂是浅歌的父亲,重用了定国公,就等于关怀了浅歌,那么她生的孩子,未来就可能会成为江誉歧心中的刺。
“三个时辰算什么,这是头一胎,少说也要半日的时间。”秦观月一手撑在床榻上,一手托着肚子,艰难地挪动着身子,“走,我们去看看情况。”
“小姐是不把太医的话当回事吗?”唤玉立即上前扶着秦观月的胳膊,“您现在也是马上要为人母的人了,怎么还在关心别人的孩子?”
秦观月对唤玉的话不以为然,“什么别人的孩子?那是他的孩子,即便非我亲生,也不能冷漠相待。”
唤玉犟不过面前人,只好气冲冲地为她穿上鞋,扶着她去了浅歌的住所。
“微臣拜见娘娘。”太医令吴谊还没来得及拭去额角的汗水,见秦观月缓缓逼近,他便立即跪地行礼,“承徽刚诞下一子,正在清洗,方才已遣人去禀报殿下。”
秦观月静静定在原处,穿过殿门望着里头的情况,只见宫娥、太医不计其数,血淋淋的器皿与布条也被一批又一批地送出,看得让她不免生了畏。
“浅氏…还好吗?”
吴谊不敢擅自起身,而是恭顺地答道,“承徽一切都好,只是虚脱无力,已昏睡过去。”
秦观月恍神地点了点头,“好,你继续忙去吧。”
唤玉望着吴谊回到殿中,同时也瞥见了秦观月恍然失神的模样,考虑了许久,她才试着小心翼翼地地安慰道,“没事的,吴太医不是总说您不仅肚圆弧称,而且腰线笔直,没什么妊娠反应,定是个身子硬朗的男孩儿!”
秦观月扭头直视着唤玉,见她一本正经的模样,倒也令人怜爱,可自己并没有羡慕浅歌的意思,丝毫没有。
“良娣怎么到这儿来了?”
突然一阵婴孩嚎哭的声音从殿内传了出来,秦观月抬眉望去,才发现巧言谨慎地护着一个绣金襁褓走了出来。
那孩子不知怎的,眉眼全拧巴成一团,哭得满面通红,就好像是有父亲来后,才能平静下来一般。
“听说殿下迟迟不肯前来,我便来看看。”秦观月的眼神,总会不自觉地瞟到巧言怀中的孩子身上,“这哭声,可真响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