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见四哥,我也不知是何原由。”江誉澄无力地咧嘴笑着,“那四哥寻父皇,是为何事啊?”
许灼站在江誉歧的身后,望着瘦弱的九殿下,他只是默默地朝他行了礼。
江誉歧知道,自皇后林氏被杀之后,面前这个年幼的弟弟一直提不起精神,成日闷着自己,可偏偏就是这样一个存在,让他怎样都难以心安。
“只是一点小事儿,拿不定主意,便来请父皇赐教。”
江誉澄自然是听到了外头不三不四的传闻,勇侯归都,逆天改命。这样荒唐的言论,面前的兄长自然不会过多地放在心上,事实如此,兴许他愿意放人一马,兴许他宁愿错杀一百。
人心难测,谁都不敢胡乱试探。
就在两人保持沉默之时,李公公捧着一道圣旨,低低着脑袋从殿中走了出来,“九殿下,陛下请您……参,参见…太子殿下……”
那人见了江誉歧,是出奇了的惶恐,仿佛是见了鬼神要索他的命。
江誉歧看到了那刺眼的圣旨,只是眯眯眼,冲着那人诡笑起来,“李公公怎么了,为何见了本宫会如此慌张?”
李公公咽了咽唾沫,立即调整心态,对江誉歧微微一拜,“奴不知……太子殿下到临,有失礼仪,请殿下恕罪。”
听着无比荒谬的答复,江誉歧不自觉地轻呵了声,“劳烦公公通传,本宫有事务要见父皇。”
李公公突然捧起笑脸,对着江誉歧摇了摇头,“殿下恕罪了,陛下方才寝下,若您无闲暇,还是先行回东宫,待陛下醒来,奴再遣人去报。”
江誉歧下意识望向身旁的弟弟,觉得心中总有一股闷气无法舒展,“不必了,你去休息吧。”
“奴告退。”李公公一手端着圣旨,一手偷偷地推了推江誉澄,“九殿下,咱们走吧。”
“等等。”江誉歧一下便识破了李公公的小动作,他缓缓走上前去,“李公公长年伺候父皇,可真是辛苦了。”
李公公突然背后一凉,转身却还是要装作满面笑容,“不不不,能服侍天子,是奴之福分。”
“可本宫怎么听说,你将父皇照顾得不好?”
“这……”
李公公骤然懂得了江誉歧的言外之意,但他没想到的是,皇帝尚在殿中,面前的这个主儿会如此明目张胆。
江誉歧再次凑近了些,语调低沉地说道,“父皇年事渐长,鉴忠奸的能力便越发弱了,你该好好提醒他老人家,要明辨是非才是啊?”
李公公连连点头,“多谢殿下提点,奴记下了。”
“去吧。”
“诺。”
江誉澄跟随着李公公逐渐离开了江誉歧的视野,他回望身后这座布满压抑气息的宫殿,脑海中竟突然浮现出自己亲手杀死江誉澄的画面,童年的欢乐嬉戏,无数次被唤着的“四哥”二字,如今恐怕都要覆灭了。
他甩了甩衣袖,坐在台阶上,凝望着逐渐暗沉的天空,一直到伸手不见五指。
许灼就这样静静地立在一旁,一直到宫灯挨个儿被点亮,巡逻的羽林郎也被换了一批又一批,江誉歧不仅等不到李公公归来,殿中那个人也始终没有动静。
冷风不断压迫着他的心神,像亿万只蚁虫叮咬皮肤一般,他最终安耐不住性子,起身离开。
………………
“陛下确有召勇侯回都之意,请太子殿下三思而行。”
………………
江誉歧心知肚明,即便自己助秦卫脱险,狠话已说尽,成功挽回地位的几率小之又小,成功挽回秦观月的几率同样小之又小……
他站起身来,望着大殿外的稀疏羽林郎,不自觉地长叹了口气,可当他马上要转身吩咐回东宫时,越发现远处缓缓出现了个点,渐行渐近,他看出了来人是姬承嵩。
江誉歧立即提起精神,跑下了台阶,抓着那人便问,“将军,大理寺那边情况如何?”
“陶公公说殿下在此,臣这才斗胆前来。”姬承嵩有些措手不及,“殿下问的是秦卫,还是温氏?”
江誉歧回头盯了盯檐下的羽林郎,特地拉着姬承嵩退开数十步,才慎重地答道,“秦卫。”
姬承嵩懂得江誉歧除掉秦卫的欲望,他立即答道,“没给下明确的旨意,那边的狱卒也只得好生伺候着他,毕竟大多数小喽啰都有受秦氏族党的恩惠。”
“那将军……听说关于勇侯的事情了吗?”
“臣正是为此事而面见殿下,臣虽刚从谋逆之案中解脱,但臣子仍忧于国家社稷,不得不替陛下与殿下担心。”
江誉歧眯了眯眼,继续问道,“你觉得是真的?”
“送令箭的羽兵已连出了七趟,城东腾出了一座无比宽敞的府邸,户部也莫名抽出五百两巨资……八成是了。”
“异族兵马将要来都,将军可有打算?”
姬承嵩顿时不解江誉歧的意思,“这……异族兵马?”
江誉歧见面前人皱着眉头,像是毫不知情一般,他只得无奈地解释道,“勇侯此次归来,是有目的的,父皇要借柔然的兵,做一件事。”
“一件事?”
“改立新储。”
姬承嵩听后,顿时笑出了声,立即发现逾越了规矩,又立即严肃起来,“异族兵马进入皇都已是难以想象,陛下岂会让他们来左右皇权继承之事?臣不信。”
江誉歧听了身旁人的话,也笑出了声,“若真无处可寻实情,便不会有这般的无稽之谈了。”
仔细想来,姬承嵩才逐渐听出了江誉歧话中的真正意思。的确,如果没有动机,那些荒谬的传闻又怎么会平白无故地生出来。
姬承嵩不自觉地又皱起了眉头,试探地问道,“殿下准备如何应对?”
“保下秦卫,以他交出兵权为筹码。”江誉歧顿了顿,“只要他愿意将兵权全部给我,父皇那边,我自有打算。”
姬承嵩顿时回忆起傅行谦嘱咐他的话,千万要制止江誉歧救秦卫的心思,起初他还不太相信,现在看来,面前的这位太子,果真是会为了一个可生可灭的女子,甘愿抛下原本努力得来的一切。
姬承嵩思虑了片刻,对着江誉歧抱拳行礼,“请殿下莫要轻举妄动,此事还需从长计议才是啊。”
从长计议?如何从长计议……
江誉歧终究还是将话说出了口,“劳烦将军了,替我写封书信,命少师火速前来东宫,商议……如何解救秦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