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石桌……”厨子好不容易把简易灶台架起,在铁锅下面生起了火,突然铁塔风风火火的闯进来叫嚷,听得胖子莫名奇妙,“什么?”
铁塔伸手指向庭院提示,“有桌子没凳子,你不觉得挺奇怪吗?”大个子似乎在仔细搜索着他脸上的表情,但黄奇一头雾水,一脸愕然。庭院里的石桌旁确实只有杂乱的野草,没有石凳相衬。不过从厨子踏进这庄子起,庭院就是这样原始的布置,对他而言,瞧惯了以后也并不再觉得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不过,记得几年前的曾经有一天,他也问过同样的问题,那时候他刚被派来这里掌厨,当家不时也让他修剪宅子周围的花草,也包括了这内院的杂草。当他头次注意到这石桌时,就在进行这样的劳作,记得自己当时半开玩笑的对当家建议,“石桌子旁该置几条凳子才登对,就一张光秃秃的石桌一点用处也没有,纯粹是浪费,有了石凳,再造个凉亭,倒是个休憩的好地方。要不请个石匠来?”
“这么大个宅子还没你地方坐?你屁股是有多大!以前都没造,现在还加个屁的凳子。再说了,谁没事坐那啊,连个顶棚都没有,出太阳晒死,下大雨淋死,就算是阴天,坐那也只是喂蚊子。还造几张石凳子?无用的瞎折腾么。只平白浪费银子。”死去的当家如是回答。
自那以后,再没人提起过。事实上,他早已忽略了有这桌子的存在。而今,因为大个子的怀疑,石桌重又进入厨子黄奇的眼帘。其时天欲破晓,但四周仍是一整片朦朦胧胧的黑晨雾,庭院里,唯有石桌孤零零的居中在泛着白光。厨子莫名的心里有了一丝紧张,他吞了口口水,仰头对着白云城的金刚张望,“你莫非怀疑这石桌有机关?”
“跟我来!”大个子又兴奋起来。
厨子的肚子又咕嘟叫响,正需要填充点食物,他看着好不容易才生气的柴火,迟疑道,“这火,要不……”
大个子抬起一脚把好不容易固定的铁锅从枝干架起的灶台上踢翻,米水溅了一地。“少吃一顿饿不死人。”
这白云城的混账东西,毫不在意人家的劳动成果。黄奇心里愤懑,却不敢表现出来。当你抱着必死的决心,志气便油然而生,当你存了求生的念想,骨气便荡然无存。他一言不发,悻悻的跟着大个子凶徒的脚步朝石桌迈去。
到了目的地,大个子沿着石桌绕了一圈,把上面装有银子的小木箱搬下来,然后两手抓紧桌面一角,并示意胖子照做出力,合力上抬之下,桌子纹丝不动。大个子换个方位继续尝试……
黄奇斜眼偷瞥大个子,只见他牙光紧咬,脖颈青筋暴露,手筋同样突出,看来大个子是真不吝啬力气。厨子仿佛听见石桌面因??受不住千斤大力而发出欲断裂的吱嘎声,他忍不住为可怜的石桌捏了把汗。可是所有的方向都尝试过,这莽汉也没把石桌抬起来,奇迹没有出现,石桌仍好端端矗立原地,没有移动分毫。厨子不免偷偷吁了口气,自己差点就信了这石桌真有什么暗藏的机关,哼,哪有什么宝藏?想起被踢翻的米粥,厨子在心里骂了句瞎折腾。他想劝大个子放弃,“铁……兄弟,堂里真没地窖。算了吧。”知足吧,草坪里的木箱里还躺着几百两银子,知足吧。
但显然大个子并不死心,他扫了他一眼,歇了半晌,又推着桌沿使力,黄奇只好忍着肚饥跟上。力先向右转,无果,然后反方向向左……
不可思议,整个石桌伴随着吱吱吚吚的摩擦居然缓缓转动,真有机关,黄奇心里怦怦直跳。大概转了半个石桌的圆圈,咔哒,卡住了。“来,再来。”铁塔兴奋起来。胖子忙搭把手跟他一起抬,最后,眼见方法不对,大个子指示改抬为推,石桌再一次发出吱吱嘎嘎的声响。厨子睁圆了眼睛。
一个洞口赫然出现。厨子不由自主张大了嘴巴。下脚的石阶也在天光乍泄下清晰显现。天亮了,什么时候的事情?他甚至没听见野鸡公打鸣。
这是一个长宽各约两丈的空间,石室只有比白云城的大个子多一个拳头的高度,角落里,五口齐腰高的厚木箱子两两堆叠在一起,挂着锁。
“把斧子拿进来。”
听到命令,厨子急忙爬出这空气稀疏的石室,飞快的去找斧头。他大概记得之前大个子把它甩落的位置。天哪,箱子里面到底是什么,厨子也迫不及待想一探究竟。
斧头很快拿来,铁塔双手握持,狠厉一劈,斧背精准砸落锁头。锁叶微微变形,指头之力已难以松开,他一把又把饮过血的短剑抽出来。铁塔用黝黑的剑身撬开锁叶,翻开箱子,露出里面满满的胖厨子一辈子也没见过的这许多银子。黄奇瞧着铁塔一个一个的把箱子打开,发现最后一个箱子里面居然是满满的一箱金叶子后,他意外的看呆了。
“别愣着了,赶紧帮手抬出去。”铁塔镇静的下令,不若厨子那般震惊。
“有马车吗?”四口箱子都抬出地面后,大个子问。
“马厩里有有一个,不知道还能不能载这么重。”厨子吞口口水湿润干燥的喉咙。
“去把它弄来。”
盛夏的太阳高照,两人顶着太阳把箱子在马车上牢牢捆好后,均是一般的臭汗熏天。
“也许我们该洗个澡再换套干净的衣裳再离开。”大个子扯扯汗湿的前胸衣襟,行凶以后,头次笑得真挚。
“是的,护院的衣服您应该勉强能穿。”胖子跟着笑,盯着对方胸口的血迹表示认同。“也许再弄点吃的再上路?”眼见对方似乎心情大好,他拍拍空瘪的肚子,大胆的提出想法。
“好,那是你的擅长。”铁塔同意他的建议,微笑着允许。可是当厨子一转身,留给铁塔一个背部的瞬间,大个子倏地拔短剑出手。厨子背上一痛,本能地跳开,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叫。他把面部面对着突然变脸的家伙,反手够着铁器,却害怕得不敢把它从背部拔出来。
大个子冷漠的瞧着胖子,野兽般的眼神仿佛当他是猎物。有机会的时候,我该试着逃的。黄奇一边跌跌撞撞的后退,一边冒出这个让他大感后悔的念头。“你,你……”他气愤又恐惧的说不出指责的言语。突然后退的身子一晃,原来一只脚没注意踏空在了没复原的地下石室洞口。厨子伸手扶着石桌努力稳住身子,却躲不开大个子趁此的再度发难,大个子当胸一脚把他踢落洞孔。
“你答应放了我的,你不能杀我,求求你……饶了我,我还可以帮手……我有力气有手艺,你……你还会用得到我的,求你了……”黄奇奋力爬起来,反手摸到还在背上的那把漂亮短剑那带鳞的剑把,但不敢把它拔出来,他感觉得到鲜血正从伤口顺着背部流落,像条细蛇在身上爬行一样感觉难受。
铁塔守在石室出口上方,一字一顿的宣布厨子的死亡:“哼,你唯一还能帮我的地方就是安静的给我烂死在下面。”大个子抛下一锭银子,“接着,我保证过,只要你帮我找出宝藏,你到死身上都会有用不完的银子。”说完他又抛了一锭,“嘿,我说到做到。”最后还丢了一锭,然后奋力把石桌推动复原,遮住地下的可怜虫往上爬出洞口的希望,也遮住地下的人终于发出的难听的嘶哑的狠毒诅咒骂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