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刚报晓,林中豹就破天荒头一遭的立马爬了起来。
简单洗漱后先去库房那摸情况。隔着窗子发现管家的身影果然还沉睡在床上,有难听刺耳的鼾声从房内穿墙入耳为证。于是豹少爷带着心里的一阵窃喜,如做贼般蹑手蹑脚绕到了小黑子卧房。
房间里,儿子跟老子一样如懒猪般嗜睡在床。唯一不同的是,做儿子的没打那烦人的鼾,但此刻嘴角却正咧出一个古怪迷人的微笑。林中豹好奇的观察一番后可以肯定床上的人还没睡醒,那这小子梦到了啥乐事?该不是姑娘吧?他决定待会要问个清楚。虽然吵醒正沉醉美梦中的人不道德,但他还是痛快的一巴掌朝梦中人脸上拍了过去,并及时用手捂住因突然的惊吓而要大呼小叫的嘴巴。“嘘……”林中豹伸出食指到嘴边示意对方别大惊小怪,再换大拇指朝身后一指要对方悄悄跟自己出去。
做儿子的跟老子长得虽然神似,但好在脾性却截然不同。小黑子虽然被突然的巴掌吓了一跳,醒来时明显的身子发了一抖,但他没有抱怨啰嗦询问,只粗粗揉了一下眼睛,看清了来人后,立马欢快的起身穿戴起衣裳。
初醒之人眼角有坨眼屎,林中豹看见了,心里闹了一下难受的别扭,便把询问梦事的事给忘了。但他也忍着没把眼屎的事指出来,想到要在管家干预之前偷偷把自己的镖师队伍找齐,他居然性急得连等人洗把脸的耐心都没有了。
保险起见,他们把马从马厩牵离镖局老远方才跃上马背,避免也还不太清醒的马儿发出嘶叫而吵醒还在沉睡的人。他们一路快马朝铁铺破雾前行。
铁铺前,带路人林力早已提前做好了出发的准备。于是阳光穿透浓雾前,他们就毫无耽搁的赶到了砍柴郎谢天佑所在的村子。即便如此,还是晚了一步,没能在砍柴郎劳作前截住他。
砍柴郎的家依山而建,位于村子的边角处,房子小而破旧,独门独户,门口两旁堆满了捆扎好的干柴。林力敲了好一阵门,正当大伙以为不会有人来开的时候,里面却传出轻微的脚步移动声音。“是谁?”打开林力所敲之门的人是个妇人。开门人显然认出了敲门人,对大清早的突然造访也显得很淡定。吃惊的反倒是不速来客。
老实说,来之前,林中豹做梦也想不到砍柴郎的母亲居然算是个美人。乍见之下,只见她身上穿着的是一条简单灰旧的布裙,头上戴的是一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银钗,但简单的装饰依然装扮出不该属于一个农家妇女的优雅气质。她有着美人特属才有的恰到好处的五官:瓜子脸形,殷桃嘴上的鼻子挺而圆润,丹凤眼上的弯月眉细而狭长……让林中豹可惜的是,美妇眼角的皱纹因笑而现,而突然间他又发现,妇人脸上的白皙又明显苍白得太过分,好像许久未曾晒过太阳一般,细瞧头发也已有枯燥干裂的败像,真可惜。而且仔细想想,此女还已经生了个跟自己一般大的儿子。这念头让他没了欣赏外貌的兴趣。
“伯母早。天佑在吗?”美妇当前,一向耿直的林力说话也似乎有了些许腼腆。林中豹从他询问前还挠了挠头得出结论。
屋主回头瞧了眼屋后的大山。“真不巧,佑儿刚上山去了。”告知儿子去向后,又不忘询问来客来意,“是铁铺需要送生柴了吗?”
“不,不是……”林力的回答有些窘迫,仿佛大清早跑过来打扰却不是因为铁铺要买柴火的原因而不好意思。
“哦……那是?”妇人好像突然才想起了礼仪,慌忙让开身子,“先请进屋喝杯陋茶吧。”
眼见林力把目光瞧向了自己,豹少爷连忙拒绝进屋的邀请。“不用了,伯母。我们找天佑有事相商,既然天佑刚上山,那我们脚步快点应该还能追上。”林中豹很小就学会了喝酒,但从来没喜欢上喝茶。更何况,打门一打开,屋里就有一股浓厚的草药味扑鼻而来,而妇人的答话声音是那么的有气无力,让一个病人操劳待客,林中豹真心不愿意。
林中豹从来讨厌虚弱病人的味道,哪怕这个病人是个女人,是个年轻时应该长得很美的女人。其实,小黑子的姥姥也经常熬药拿到卧房喝,他从来经过都是皱着鼻头加快脚步走过。但这回他忍住了捂鼻的冲动。
“这位小兄弟看着仪表堂堂,真高兴佑儿也能结交上您这样的朋友。”妇人的眼睛里似乎有了疑惑的味道。“请问公子府上是哪?找我佑儿所商何事?”
瞧她的神态是真未认出自己来,豹少爷暗自失落。定城居然还有不认识自己的女人?她还算是定城人吗?“伯母,不瞒您说,我是金刀镖局的林中豹,林四海是我爹。”
砍柴郎的母亲似乎更疑惑了。“金刀镖局的公子?”她微笑道,“林公子似乎找我儿甚急,有什么事可以说给我这做母亲的知道么?”要拒绝回答美人的提问真的很难,林中豹正要开口,难受却突然写在妇人的脸上,她一手捂嘴一手从袖袋里摸索着掏出一块手帕来,对着手帕就是一阵干咳。“不好意思,林公子,失礼了,身子有点不适。”
“哪有,是我们打扰了。早上气候清凉,伯母可得注意保暖。”平常很难对哪个长辈这么客气的嘘寒问暖,这客套话说得让豹少爷有那么一点不自在的感觉。至于找砍柴郎的目的,这有什么不可以说的。等对方完全停止咳嗽,他告知对方,“是这样,镖局接了趟去白云山的镖,想请天佑陪我护着走一趟。大概来回七八天的时间,酬劳是二十两。不知道伯母是否同意天佑做一回镖师?”应该不至于拒绝吧?林中豹暗自猜测。
只用七八天的时间就能挣二十两银子的美差都没让做母亲的惊喜,倒是白云山的名头似乎让她有了思考。“白云山?”砍柴郎的母亲先是神情神游一般的重复了一句,然后又“咳咳”了好一阵才复又回复客气的笑容。看来砍柴郎的母亲身子不太友好,林中豹暗暗可惜,该死的病痛让美人提前迟暮。
半晌,谢母才把手帕拢回袖袋里。“谢谢林公子对佑儿的关照。你们尽管问他便是,只要佑儿愿意,做母亲的当然不反对做儿子的更有出息。”
想不到砍柴郎的母亲看起来身子柔弱无力,做决定居然这般爽快通情达理,看她先前的严肃思考模样,林中豹还以为做母亲的会以为走镖危险而替儿婉拒差事呢。“既然如此,行镖时间紧迫,那我们就上山找天佑询问去了。伯母,您先进屋歇着。”
做母亲的虚弱的点头同意,没再挽留,也没再费力气说话。于是,在初升的太阳的光照下,顺着屋后的小径,他们开始爬山。
清晨的山林间的杂草上还满带着雨露,他们爬没多远,裤脚跟布鞋便被脚步碰掉落的露珠沾得湿漉漉,弄的肌肤难受。林中豹难得的没抱怨,只是坚持快步爬了几乎一炷香的时间仍未看见有人砍柴的身影,喊声也一直没听到回应,林中豹又开始不耐烦了。他停步抬头向更高的山上展望,只见数不清的枝枝杈杈层层叠叠的遮住了大半的天关,让人怀疑是否太阳还未升起;齐人高的野草荆棘密密麻麻完全掩盖了黄土,而这条人力清出的弯弯曲曲向上延伸的小道,看不了多远就被复又长出的草木遮住了视线。有些地方,有看不见的鸟儿在哼叫,声音清脆动听。零散的光线从枝叶缝隙间漏洒下来,在深山野林里的幽静中洒出一种奇幻莫测的神秘美态。但小腿开始出现的酸麻疼痛让他没了兴致欣赏,他只想知道这该死的山还要爬多高才能找到他要找的人。“林力,休息下。”终于,他双手撑着大腿停步,喘着气往开始感觉到干燥的喉咙使劲,对着已走到前面去很远的铁匠学徒喊。“小黑子他,他不行了,走不动了。”
“少爷,我还能行。”跟在他身后的小黑子对他表示。
“行个屁啊,看你出的气比牛还粗。”林中豹没好气的瞪了小黑子一眼,阻止他继续逞强。
“怎么啦?”林力走回头来,脚步看起来居然还是该死的悠哉。
“怎么啦?有话好好说,有山慢慢爬,你走这么快,是要把人累死吗?”豹少爷愤愤不平的表示,“你看小黑子,气都出不赢了。”他毫不犹豫的把锅推给小黑子,并瞪了他一眼阻止他狡辩。
林力看见了小黑子的欲言又止,转头对豹少爷笑了,“这样罢,你们在这等我,我一个人上山去把谢天佑找过来。”
“随便你。”看见对方露出看穿了谁累坏了般的坏笑,林中豹耸耸肩,同意了林力的建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