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其实并不相信,因为没有必要······”
“我见过雷神笔记和雷神传记里的那些古灵州的故事。现在的洛州城,虽然名字改了,其实却是在古灵州之上建立起来的城池。城能重建,人心却永远不会变。所以我知道在经典的报复里——如果被当做报复的话,那个乞儿活着,让后被我和姚礼一直看见,最好好要有几个路人询问取笑着那次的事故,才算开心。只不过,这一切都没有发生,我本以为是罗鸣叔叔的缘故,所以不以为意······”
“姚礼侠义心肠太重,听说之后所有的怨恨都放下了,立刻便要去救那乞儿。我这才知道,姚礼其实在那之后是找过那乞儿的······”
“那乞儿还有一个母亲,还是通俗的故事罢了。女儿为了母亲治病,请来的假郎中,需要真正的晶石来疗伤,结果注定是竹篮打水。结果最后还是姚礼出力给乞儿母亲下葬在了乱葬岗,那小子怕我生气,竟然还瞒着我,最好笑的是还是借了我的晶石买的棺材。虽然乱葬岗从来都不用棺材······”
“女孩为了报答他,四处诉说当时的真相。然而谣言这种东西,原就不在乎真相的······姚礼却不这么想,他担心女孩,更是把女孩接到了自己家里。还真烂好人一个啊,但仔细想想,家里养着小宇的我实在没什么资格说他······”
“我的猜测是对的,那果然是虚惊一场。小孩子把戏而已。姚礼却十分生气,叫着要找符车里的人算账。而在这时,黑袍第一次出现在了我们面前。他说,他有一个计划······”
“他有一个计划,他要让那些失去尊严和身份的流浪儿,重新得到应有的尊重。而之前的,只不过是试炼!”
“愚蠢和可笑的试炼与计划。我从一开始,就这么想着。然而,那个时候,我正出于苦闷和怨恨的心理,加上姚礼那个傻货一副被说动了的样子,所以就带着玲玲去了李子村······”
“玲玲,该不会是李子村喜欢我的玲玲吧。”林因心一声大喊起来,旋即摇了摇头,心道怎么着也应该是喜欢姚礼才对,而后拿着笔接着写了起来。
“然后在李子村,我们看到了许多如同玲玲这样的孩子。他们无父无母,没有符章。更不会被认可,注定只能成为流浪儿。但是在这里,一切都能改变。他们在这里能自食其力,也能学一些简单的知识。如果有老师,还能学的更多。黑袍说:他要给这群孩子一个真正的家!”
“姚礼立刻便被说动了,而我也好不到那里去,我居然他娘的也信了他的邪······我们一口答应下来。何况我实在心动那些承诺下来的晶石和符器材料清单。但姚礼那个傻货估计到现在都不知道,我们身上的那些符器和空间戒指,可都是我按照雷神笔记里造出来的。虽然用废了很多材料和神识······”
“我和姚礼约定,我负责探查,他负责出力。然而事实上,黑袍人有一份名单,我只需要按照名单来找人就行。为此,我每逢周末都在蓝氏的街道闲逛,那里有着最多的苦力工人,因而也有着最多的流浪儿和流浪汉,为了不被怀疑,我在那里找了一份短工。原本,我只是想着做些零件打磨的小工,谁知道因为会些符术,机缘巧合竟然进入了内部制造符能核心。”
“然后,我才发现,关于流浪儿的秘密!”
“在以蓝和岚为名的工业街道里,流浪儿从事着一切本不该被洛州承认的工作,男孩和女孩都有。只不过,他们的薪水更少,收入更低。以我为例,我只不过是打周末工,一天也有两百块赤晶,而流浪儿们最多也只是三十······如果遇到意外状况,他们甚至一块晶石都拿不,全看心情!但这并不是关键部分,关键部分,是他们的特殊!”
“虽然两百年前雷神归纳符道时,曾经将修行的门槛降低了太多,以至于跳过了神火直接修炼神识。但有一种人天生就拥有神识,或者特殊的神火。只不过在如今学院普及教育的环境下,不再过于重视而已。这样的天赋,最大的表现,便是不经过修行,也能轻易刻印某种属性的符文。而符能核心需要施加属性,天生属性的人自然事半功倍······但既然叫做天赋,本该是少数人才对!然而,这里几乎都是这样的人!”
“后来,我写信询问小九儿,小九儿给了我一种能看出各人属性的方法。那个方法便是雷神王平曾经修行过的功法:真实之眼。”
“我的推测,果然没有错!然而我不仅证实了自己的推测,还看到了更可怕的真相。蓝氏工厂里,那些天生神火者,虽然能够利用天赋通过重复训练,变得善于刻印某种符文。然而没有经过训练和修行的他们,一直在损耗灵池能量,这不仅会导致他们缩短过半的寿命,更会在某个时间里,彻底变成白痴!”
“流浪儿的生命自然是不需要在意的,然而这样的天赋,因为稀少,若是消耗的太快了,难免会降低效益。所以,才有了那个李子村的计划!我仿佛看到了不得了的真相。但随后想想,如果真是这样,应该用自己人才更靠得住些,而不是随意从路边拉来的我和姚礼。”
“所以真相到底是什么呢?是过家家的游戏和阴谋并存。亦或着,只是游戏。或者在背后有许多如同我们这样带着面具的人,而我们只不过是其中之一罢了。”
“但不管是哪一种,我之后每次从黑袍人的手上接过那些所谓‘工资’时,都觉得烫手无比,尤其是看着姚礼在李子村,竟然愿意为了那些孩子,用他珍爱的剑为孩子削木剑——他是真心喜欢那些比他小不了几岁的孩子的。而我不禁心中不安,所以后来再也不肯收‘工资’,而是让黑袍人直接给了堂老头······他是唯一一个,真心实意关心那些孩子的人!而我曾经却怀疑,他是蓝氏派来监视计划的人······”
“说起来,如果洛州城,再多一些如同堂老头这样的人,也许什么流浪儿,什么流浪汉,什么穷人理论,都不会存在。然而,这不可能。最是冷漠清泉府,而清泉府便是古时候的洛云郡······”
“然而,却不是所有人都理解堂老头的苦心。甚至所有人都不理解。他们只觉得学堂里苦闷,下地种植灵植也劳累。自尊也比不了自由······他们永远不会明白这才是真正的生活······他们仿佛更相信外面的美好,也更向往外面的世界,哪怕是那些他们小时候见过的世界。而李子村没有归来的人来打破他们的幻想,除了我和姚礼,然而我们却是相反的作用······特别是姚礼,自从他第一次施展白氏剑法,那些孩子就疯狂的痴迷他,崇拜他,以他为偶像······这仿佛成为他们十来岁就纷纷走出村子的信心所在。在灵州城,十二岁是成年,十岁,已经足以独立。也许,对于那些丹药和功法锻炼出来的早熟富贵人家来说,的确是如此·······”
“可悲的是,我和姚礼明明是他们的向往,可我们却都劝不了他们回头。而我能做的唯一补救,也就只有尽力多抄写书籍,多弄些优秀易生长的灵植种子,欺骗他们这便是接近我们的方式······但总是一次次的被心底纯粹的孩子们一次次戳穿,一次次的看着他们身影消失,而后在以往找到他们的街道里,再去寻找着身影······”
“我总想着,如果蓝氏不去强制,不去逼迫,也许有一天,孩子们明白过来,会回到这里······但我错了!”
“我和姚礼带来了书籍,堂老头交给他们知识。也同时播下一颗名为‘不甘’的种子,立志成为剑师和符师的人,有几个会是安于平淡的。我和姚礼,不也是不安分的出来做这些危险之事么?又或许,使我们的性格影响了他们,才让他们也做出类似的举动······是因为早就看出了这一切,所以才有这个计划,才选择了我们的么?”
“我眼看着那些十来岁的孩子,重新踏入了工厂。利用学来的符术刻印着符文,赚到的几颗晶石用来修行。而学会些剑术的孩子,则成了打手,成了那些破旧房间里的‘高级流浪汉’,做着些不受法律保护和惩罚的工作······而他们以此为荣!”
“一年,两年,三年,我做了许多尝试,然而终究是无法改变任何事情······仿佛,总是注定一般的离去······我越发冷静的完成着工作,越发机械的抄着书籍,送到老头的手里。前者是因为已然麻木,而后者······是或许还有这为数不多的期待······”
“本来我以为,这样的生活还要好久。直到今天,姚礼终于打破了一切!”
“姚礼故意引人注意,我知道姚礼的心思,单纯的心思,他只是想要让人恐惧。因为恐惧,而不敢行恶。他还真是天真······但是他显然想的简单了,我们甚至不用暴露,只需要被引起注意,一旦引起了蓝氏的注意,哪怕是很微小的注意,也将是极大的打击。黑袍人不会猫这样的险,所以他的尝试,注定带来我们任务的终结。”
“只是,我没想到最后居然会真的遇到埋伏。虽然我很早的时候就想过偷走不被认可的流浪儿童工,真的触犯了什么,会有危险隐藏,所以故意和姚礼约定了我检查之后他才可以行动。但后来,我一直以为黑袍人其实只是在自导自演。但这一次的埋伏让我明白:这其实真的只是一场游戏!”
“一场蓝氏和蓝氏的游戏,自欺欺人的游戏。”
“当有一方开始不想继续玩游戏的时候,一切也就到了终结的时候。这才是黑袍人终止计划的原因。”
姚礼看着笔记上纷乱的记录,沉思了良久,叹了口气,才继续写道:
“平越王朝已经平静了两百年,安静了两百年。以往法师的强大和破坏力,因为威胁而渐渐被抵制到只剩下了剑术的地步。而符文也从战争时期的毁灭性渐渐转变成如今的工业性,这是无法扭转的趋势······以后的世界,剑师会越来越少,符师越来越趋于功能性······工厂会遍地生根,相应的也会越来越缺少工人······也许,从来不去解决的流浪汉和流浪儿,是故意在等待着那个时机······”
“那会促进一场变革,那会将符文重新定义!”
“可在眼下,却是一片黑暗!”
林因心沉沉的叹了口气,写下来最后一句话,即便是这篇杂乱的日记里,也显得突兀:“从明天开始,我就是真正的学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