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城视线越过几人,脚步不停,进了电梯,按了二三楼的楼层。
院长抹抹头上的汗,唯诺地跟在后面。
他在睡梦中收到美国打来的电话,说印城会在凌晨抵达他们医院,虽然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事,但也立刻爬了起来。
金向医院股东就是印氏企业,而印家少爷脾气是出了名的古怪,他们还没见过真人,现在同在一个电梯,印城黑着一张脸,余院长和两个副院长十分的忐忑,生怕做错什么。
“你们不用跟着了,走吧。”电梯到了三楼,印城开口。
“啊?”余院长满头雾水,印少这是什么意思。
“我来这的事,不要告诉任何人。”印城说。
本来不打算通知这边,但又怕苏苏真出了什么事,才没阻止。
身后几人相互看了看,只能回是。
几人走出去,电梯里只剩印城一人。
他低眸看手机消息,十分钟前周少寒给他发了苏苏的情况。
迷药?
他眼睛危险的眯起,这件事,他一定查清楚。
叮。
电梯到了二楼。
巡夜的护士正巧推着治疗车经过,看到电梯门打开,无意间看过去,愣住。
潋滟幽深的双眸,冷冽硬挺的脸,这是上帝亲手雕刻的完美作品,虽然气息冷了些,但不可否认,他的脸,很容易让人沉迷。
不会是哪个明星吧。
护士有些激动。
“214在哪。”
他开口,声音如冷泉。
“那,那边。”
女护士如在梦中,指着右边的方向。
“谢谢。”
印城说完,沿着护士说的方向走去,留下护士还恍惚着。
214离电梯位置没多远,他很快找到。
“叩叩。”他敲响门。
病房里,安然和周少寒正在东扯西扯。
周少寒说是陪安然一会儿,却一直没离开。
敲门声响的时候,两人都有些讶异。
这个时间,还有谁会来。
“陈医生?”安然问。
“可能吧,我去看看。”周少寒说着,起了身。
他打开门,看清门外站着的人时,不能用惊讶来形容了。
阿城?
“你怎么会在这,你不是在美国吗!?”周少寒压低了声音问。
“谁啊?”病房里,安然看不请门口的情形,周少寒迟迟不让开,她看不到来人,开口问。
“让开。”印城轻轻开口。
周少寒犹豫,在印城警告的眼神下,只能侧开身。
安然看到印城,也是一脸惊讶,她站起来。
跟周少寒闲聊的时候还提到这个人。
周少寒还说从别人那知道的,印城是去美国出的差。
所以他现在这是,专程从美国赶来的?
印城看到病床上的人,素净的小脸,眉头轻皱着。
他瞬间冷下脸,逐步靠近。
“喂!你来干什么。”安然伸手挡住他。
“出去。”印城脸色不是很好,安然对着他,还是有些心悸。
这种压迫的气势,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形成的。
“凭什么!说不定苏苏这样,还是你的原因呢。”
安然咬着牙,还是顶了上去。
她后来想了想,苏苏被人下迷药,怎么看都没有那么简单。
还有那个把苏苏到医院的人,也是怪异得很。扛不定是冲着印城来的。
“你要是不把她带去那种地方,会出这种事吗。”
“你!”
印城冷冷开口,一句话,已经让安然无法辩驳。
是啊,不管是什么原因,苏苏去夜色,也是她带去的。
周少寒摸摸鼻子,阿城这是在指桑骂槐呢。
夜色还是他家的呢,下次他还要在门口贴上‘苏苏不可入内’的标志吗。
安然没说话,撇着脸。
周少寒看两人间气氛有些僵持,忙过去打圆场。
“都是朋友,别这样。”
“谁跟他是朋友。”安然冲周少寒吼。
周少寒尴尬一笑,把她拉到一边。
“人家好歹也是从美国赶回来的,怎么说也算对苏苏姑娘十分看重了,要不我们,先出去?”周少寒低声劝说。
安然看印城虽冷的脸上还挂着些许疲惫,也犹豫了下。
周少寒趁机拉着她往外走。
哥们儿只能帮你到这了。
他给印城递了个眼神,印城直接漠视了。
等两人出去,他独自站在床边看着苏苏很久。
然后俯身轻轻抹去她蹙起的眉角。
印城靠近了才发现,苏苏脸上未消的红痕。
他捏着苏苏脸左右看了看,瞳眸幽深,眯起眼。
在部队呆了那么久的他,当然知道这是怎么留下的。
而且痕迹这么久没消,说明捂着她嘴的,不是普普通通的人。
迷药,指痕。
这是一场有预谋的绑架。
针对他吗?
印城想起安然的话。
开发城西地界,确实有些势力没法轻易清理掉。
可他们怎么会动到苏苏头上,她不过是个小保姆。
是谁呢?
印城第一次对一件事毫无头绪。
睡梦中的苏苏又闻到那股清淡的柠檬香,混着尼古丁的味道。
她睡得极不安稳,无力又窒息的感觉让她十分痛苦。
小时候看到的那个小偷,惨叫的流下血,死去的张爷爷,哭泣的母亲,还有被捂住嘴的她,触碰不到的拐角。
一遍一遍在她脑海中回旋。
救命。
她想叫,一片黑暗中,她看到自己嘴巴无声的张开,脖子上有一双强劲的手。
这样的梦魇困了她一晚上,自上次醉酒过后,她已经有段时间没做这样的梦了。
现在的梦,比上次还要恐怖。
印城看着苏苏难受地扭动身子,额头细密的汗渗出。
她呼吸急促,无声的低声呢喃。
又梦到什么难过的事情了?是这次的事?
他眼睛深潭一样,转眸看到了床头桌上的湿巾。
垃圾桶里有用过的。
苏苏这一晚上,都是梦魇状态?
他神色莫测,脸沉了下来。
还没有人,能够动了他身边的人,还安然无恙。
他抽出湿巾,轻轻擦掉苏苏额头的汗。
苏苏又闻到那股味道,虽然尼古丁味很浓,但她就是能从中捕捉那细微的柠檬香。
很熟悉的味道。是谁呢?
额头传来冰凉,沁入心脾。
印城执起她的手,抵在唇边。
“没事,别害怕,有我在,没人能动得了你。”
沉溺的黑暗中,传来清淡冷冽的声音。
苏苏感觉掐住自己脖子的双手松开,她渐渐能够呼吸。
一帧一帧痛苦地回忆碎开,她坠入温暖的包围中。
印城把苏苏环在怀中,头抵着她的。
低头看到苏苏手无意识抓住他衣服,他轻轻拍了拍。
安然和周少寒坐在走廊的长椅上,一语未发。
“不行,我要去看看。”安然按捺不住,就要起身。
“诶诶,让他们待会儿呗。”
周少寒拉住她手臂。
“孤男寡女的,苏苏还昏迷着呢,待着干嘛。”
安然说完,挣开周少寒的手,径直推开门。
“我就知道!他肯定在做什么坏事!”
安然双手叉腰,气得不轻。
周少寒随之而来,愣住。
嘴角抽了抽,其实也不是什么过分的事吧。
不过是印城坐在苏苏床头,让她半靠在自己怀里,拿湿巾给她擦脖子。
看到他们冲进来,也是视若无睹,擦完扔进垃圾桶,又自顾抱着怀中人。
嗯,很正常。
周少寒自我催眠,可他内心翻涌成海。
天啊!一向洁癖自持的印城,竟然,纡尊降贵照顾人,还抱着人不撒手!
苏苏的出现真是让他越来越看不透印城,一遍一遍刷新他对印城的认知。
印城只冷冽的朝安然扫了一眼,把怀中的人抱得更紧。
苏苏才刚稳定下来,要是因为被他们打扰醒过来,恐怕又折腾一夜。
他们都还不知道事情真相,也只能等苏苏醒过来,虽然能叫人把她弄醒,但她现在醒过来,就要接受一个个迎头地询问,她内心也是脆弱的。
刚经历恐惧,又直面恐惧,是对她再一次伤害。
安然不知道印城心中所想,但看印城丝毫没有羞耻之心,反而更紧地抱住苏苏时,她脾气更加暴躁了。
怒冲冲往前,手就要伸向苏苏,被印城一掌拍开。
安然呆住了,看到这一幕的周少寒也不淡定了。
“别碰她。”印城语气冰冷,如万里冰封。
他甩甩自己的手,一脸嫌恶。
他眼中迸出寒光,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印城生气了。
周少寒很少看到这样的印城,他一向把自己的情绪掩藏得极好,就算是几个兄弟,也没能猜透他那张冷淡疏离的脸下,是怎样的想法,渐渐的看他也觉得跟机器一样。
没了小时候的暴戾,越长大的印城越冷硬。
他们都差点忘了,印城曾经,也是将情绪毫不掩饰释放的人,甚至于偏执。
这两年,他们几乎没见过印城情绪强烈起伏的样子。
苏苏。
周少寒神色复杂的看印城怀里的少女。
安然则被印城暴戾的气势镇住。
印城有一种掌控气场的能力,只是安静待着,就无法让人忽视。
现在的印城黑着一张脸,眼中不再是是深潭一样让人无法看透,相反,印城眼中清楚的显现出了暴戾的情绪。
像一只蛰伏的猎豹,又像舔舐伤口的猛兽,还带着无法反抗的威严。
安然咬牙,不甘地走出病房,走进电梯。
她觉得自己也是真的没用,对着这样的印城,害怕得心里发颤,在他的眼神下,她竟不敢再向前。
明明看起来跟她年纪差不多,怎么就有了能轻易震慑人的气场。
安然当然不知道,当过兵的印城,本身就有一种运筹帷幄,威风凛凛的气势。
更何况得了上校大姐夫的指令,他在部队可没少吃苦头,他的少校军衔可以说是得知不易。
同样的,相对于其他人,他更容易把控自己,掌控全局。
再后来从部队出来,又被进行各种高强度的商务训练。
没日没夜考级,考证,不断突破自我。
老爷子把此生经验倾囊相授,又有二姐毫不留情的抽检。
在部队严谨狠绝,在商场谨慎毒辣,内敛锋芒,外溢光彩。
这就是他,一个经过打磨,锤炼,冰冷又狠绝的商界精英。
安然不懂,周少寒也不懂。
他没去追安然,只是看着印城。
他虽然心大,对什么事都不太上心,但他自认自己是了解印城的。
至少,十五岁前的印城,他一清二楚。
从小长大亲密无间的兄弟,从部队回来短短两年性情大变。
他以为是许久没见,印城在部队纪律严格,变得成熟了,自己跟余庆几人多去适应就好。
其实不然,虽然没了世家子弟的纨绔和桀骜,但印城的霸道,一点没少。
可能他所有的不良习气,都被转换成其他的东西。
桀骜不驯,某些方面应用好了,就是傲睨一切。
印城敛下眸,没了暴戾的情绪,他看苏苏,眼睛里是柳月风华。
“我很快就走。”他淡淡开口。
“你喜欢上苏苏了,是吗。”
周少寒问出口。
印城轻抚苏苏手的手指顿住,空间有片刻寂静。
“是。”他扣住苏苏的手,十指交替,平淡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