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城,我们找到苏苏了。”
“放心,人在金向医院,看起来没什么事,我先去问问医生什么情况。”
周少寒走在医院走廊上,给印城发了消息。
他先是到一楼问了护士给苏苏诊治的是哪位医生,然后朝着医生的诊室去。
到诊室门口的时候,看到了印城回过来的信息。
“哪个病房。”
哪个病房告诉你你也不可能赶过来啊。
没记错的话,你人还在美利坚呢。
“214。”
虽然这么想,但他还是给印城发了过去。
他敲了敲诊室的门,静候片刻。
没人。
再敲。
寂静。
他把耳朵贴到门口,又敲了敲。
“进来。”
刚准备直接进去的时候,里面终于传来声音,他打开门。
台前有个老医生,正揉着眼睛戴上眼镜,看样子是刚刚是睡着了。
“陈医生?”
“是,有什么事吗。”
陈医生稍微拉下眼镜,看清面前的人。
少年赤着脚,穿着也滑稽,满头的汗。
周少寒一屁股坐在陈医生前面的位置上。
“我没事,我就是想问问,214的苏苏小姐这是怎么了?”
周少寒身体前倾,两肘叠放在桌子上,目不转睛盯着陈医生。
陈医生虚扶自己的大圆老花镜,眼镜反出白光。
他许久没说话,眉头皱得死紧。
周少寒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苏苏看起来没什么问题啊,难道是,里边儿有什么大问题?他们看不出来?
他可才刚信誓旦旦跟印城说了苏苏没事的啊!
“苏苏是谁?”
周少寒正提心吊胆呢,陈医生开了口。
“啊?”
“我问你,苏苏是哪位。”
周少寒噎了口,这陈医生,不是在跟他开玩笑吧。
仔细一看,陈医生一脸认真,脸板正,不像开玩笑的样。
“214的病人。”
“谁?”
陈医生眉头皱得更紧,还是一脸疑惑。
他每天诊治的病人那么多,怎么能记住人是谁。
“就,一个短头发,长得素净的小姑娘。”
“到底是谁!”
陈医生眼睛冒着火,怒了。
周少寒想到咨询台护士告诉他的,陈老医生是个脾气爆的,这一看果然是。
他喉结滑动,一点脾气没有。
“人在医院就带我过去啊!”陈医生冲着傻愣的周少寒吼。
“好,好嘞。”
带着陈医生去了苏苏在的病房。
陈医生一见这姑娘,就想起是谁了。
连带着想到送她过来的男人,冷哼一声。
“怎,怎么了。”
周少寒和安然战战兢兢站在一边。
“我不是说过她只是吸入迷药了吗,只不过这种迷药比较特殊,长了能让人睡一天。”
“迷药?她好端端的,怎么会吸入迷药呢?”
安然拉住要走的陈医生臂弯。
“这我怎么知道!女孩子大晚上不回家,到处跑,这不明摆着被人下药了吗?”陈医生抖抖安然的手。
陈老医生骨子里传统,对这种现象也反感得很,忍不住多说了几句。
安然松开陈医生,对这话无法辩驳。
她本想问问陈医生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苏苏早点醒过来,一看苏苏睡得香,也不忍心打扰了。
“谢谢您。”安然冲陈医生鞠了一躬。
“本职所在。”
陈医生看安然的态度,也缓和了不少。
“我送您出去。”
周少寒说着,跟在陈医生身后。
送陈医生回来后,他看到坐在苏苏病房边的安然,一脸平淡,看着苏苏。
“陈医生说,苏苏姑娘没事,你要不先回去休息?明天再过来?”周少寒挠挠头,不知道该怎么劝慰安然。
“是不是,跟我扯上关系的,都没什么好下场。”
安然握着苏苏的手,声音寂寥沙哑。
周少寒怔了怔,没说话,安然这是把所有的错都归咎到自己身上了。
“我是煞星吧。”
安然继续说。
“唯一的亲人因为我,死了,唯一的朋友,跟我在一起,也不断受伤。”
安然开始抽噎,死死咬着唇,压着声音。
“不是的,不是你的错。”
安然停止了抽噎,扭头看他,泪眼朦胧。
“不是你的错。”
他坚定地说,慢慢走近她。
安然眼眶里重新涌上泪水,一滴泪轻易滑下,落在地面,她就这样扑进了他的怀中。
周少寒踉跄一步,稳住身子,整个人愣住,手不知道放哪里,最后轻轻地放在安然背上,抚平她起伏的情绪。
安然不过是需要一个肯定,一个让自己心安的说法。
她也是人,并不是生来就冷漠,霸道。
她害怕,害怕自己的柔软被别人窥了去,然后狠狠践踏。
并不是伤害越多,就能越坚强。
只不过在一次一次伤害中学会竖起防护,避免下一次伤害的来袭。
只要有更猛烈的冲击,就会一溃千里。
对爸爸的死,她接受了,对现实的残酷,她经历了,但在苏苏身上最后的温暖,如果也没有了,那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并非百毒不侵,百折不挠。
不过犯的错少了,伤害也就能避免了。
看多了人情世故的人,越想握住难得的温暖。
现在有个人,很肯定的告诉她,不是她的错,在她的意志终将崩溃的时候,告诉她,不是她的错。
她从不轻易在外人前展露伤口,却在情绪决堤之际,就这么相信了眼前的男人说的,不是她的错。
她内心不断自私地嘶吼着,不是她的错。
她第一次将内心的纠结和彷徨撇去,第一次把深扎于心底的自我定义否决。
安然哭得压抑,捂着嘴,只有抽噎,没有哭声。
她连哭泣,都是强烈的平静。
周少寒一遍一遍安抚,说实话,他也是第一次看到人哭得这么凄厉,恨不得将毕生的委屈都通过泪水通通流出来。
他抱着安然,内心百感交集,虽然十分心疼,但抱着她,又感到愉悦。
他轻轻叹口气,手不停地抚过安然的背。
要是安然知道他心里的想法,不知道会不会打死他。
过了许久,安然抽噎的幅度渐渐小了,直至最后只是安静的靠在周少寒怀中。
她可以想象到自己脸上是怎样一种惨状,尤其她平时喜欢把眼妆化得浓重些,这一哭,估计能把人吓死,她从悲伤中脱身,却又在羞赧中难以抬头。
周少寒手停住了,只环住她,安然长久的安静,让他以为她是睡着了。
他腿都有些抽,却还是咬着牙不动。
“韩绍舟,我妆花了。”
怀里传来闷闷的声音,还有哭泣后的颤音。
好半天,周少寒才回应过来安然叫的是他。
听到她说的话,也是啼笑皆非,都这样了,还不忘记自己脸上的妆。
“你去弄弄,我不看你。”
周少寒忍着笑说,换来安然一记拳头。
他没忍住,嘿嘿笑出声。
“闭嘴。”安然羞恼,又给了他一拳。
周少寒死死抿着唇,止住笑。
“我闭上眼了。”
周少寒高举双手,闭上眼。
安然慢慢从周少寒怀里退出,抬头探究地看了看,用手在他面前挥了挥。
确定周少寒看不到后,她才完全离开周少寒的怀里。
看到他小丑服前的东西时,难能的脸红了,小跑着进了卫生间。
周少寒听到一阵仓皇的脚步声离开,关门声响起时,他睁开眼,轻轻笑了笑。
一低头,看到安然靠着的地方,一张带着色彩的脸型时,他控制不住了,大笑出声。
小丑服上半身部分是黑色的,安然埋脸在他怀里,加上一直流泪,刚巧让脸上的粉底眼影口红都印了上去。
长脸了。
安然在卫生间听到周少寒毫不克制的笑声,差点没把水龙头拧下来。
索性苏苏因为迷药的原因,对外感界的事没有感知。
否则要是让她看到安然这么窘迫的一面,也得笑掉大牙。
因为这个原因,气氛也被缓和不少。
没有卸妆水,她在这只能简单的用清水和纸巾随意处理,但还算干净,至少那些可怖的痕迹擦出去了。
眼睛的妆没法卸干净,只能安慰自己这是烟熏妆了。
安然从卫生间出来时,依旧一副高冷的女神模样,不过看到周少寒衣服上的痕迹时,还是巧妙地变了脸色。
佯装没看到,也有些矫情。
“擦掉。”她说,没看立在墙边的周少寒,只扭捏地坐到位子上。
周少寒呛着气,虚掩地咳了两声,才问道:“什么?”
“我说,把你面前的东西,擦掉。”
安然不得已,再次开口。
周少寒听明白了,内心里冒起恶趣味。
“不不不,我拿回去,供起来。”周少寒揶揄地说。
“你!”安然羞恼地转头,却在看到周少寒赤着的脚时顿住。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周少寒把那双弯钩的小丑鞋脱了。
周少寒白净的脚此时都是脏污,可能中途被什么刮到,还有些红痕。
安然眼神复杂,半晌才轻声说,“随便你。”
情绪俨然转换。
周少寒也注意到了,低头看着自己的脚。
因为穿着那双鞋不方便,在监控室的时候,他就已经脱了。
他两脚无谓地相互搓了搓,把脚上的细沙和尘土搓掉一些。
空气有些凝滞,他故作轻松的哼着歌,不经意地开口问“你要一直守着苏苏?”
安然毫不犹豫的点头。
周少寒摸摸头。
“苏苏姑娘没事,你可以先回去。”
“不行,我不放心。”
安然打断他的话。
“那我陪你吧。”
周少寒算豁出去了,哪怕苏苏现在醒过来认出他,也无所谓了。
安然惊愕地看着他,神情复杂。
“你可以回去的,今天,已经够麻烦你了。”
“咳,没事,谁会拒绝帮助美女啊,是不,再说,我明天不值班,有时间。”
周少寒语气轻松,安然还是觉得不妥。
别说他有没有时间,单凭他们刚认识没多久周少寒就帮到这种程度,已经算很好了。
周少寒看出她的顾虑,摸了摸鼻子。
“这样吧,我再陪陪你,等会儿就走。”
安然想了想,同意了。
“等有时间,我请你吃饭。”安然说。
她能想到的报答方式。也只有这个了。
“那可不是一顿两顿就能解决的。”
周少寒将计就计,得寸进尺。
“行!”安然欣然点头。
医院的顶楼,一辆直升飞机缓缓降落。
余院长大半夜收到消息,匆忙忙就带着两个副院长赶过来等着,丝毫不敢懈怠。
余院长残余的几缕花白头发在直升机带来的气流下倔强飞扬,他眯缝着眼,五官皱在一起,直升机还没停稳,他跟身后几人迎了上去。
飞机停稳,机舱门打开。
男人英挺冷漠的脸,随之出现在众人眼中。
长腿迈下,那双眼扫视几人,黝黑的冷冽。
“印少爷。”
余院长和身后的两个副院长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