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林军侍卫严密审查当时围猎的人,因为弓箭上没有特殊标记,而且射猎的人群很乱,所以一时没有头绪。
而上绶局的女官已经开始商量拟制睿思帝的赞书,因为担心在龙驭之后再发诏书会忙乱。
太医们在一起商议伤势,却开始辩论三七和白芨,哪个应该占多份,继而开始争执。
慕云沣,仿佛被遗忘在清宁殿的黑暗中。
我驾崩后,你打算再活多久?
现在我要永远离开了,你会怎么样度过自己的一生?
慕云沣只觉得环绕身体的黑暗渐渐散去,夺目而圣洁的光亮照亮他全身。他想,自己是要走了,与这个世界告别了。
人是最善忘的动物,他现在不带她走,不久之后,她就会彻底遗忘自己。
在他孤零零睡在地下的时候,慕云澈会成为万众瞩目的下一任天子,萧心颜的拥有者。
死亡,这般可怕,失去一切。
慕云沣心头痛楚悲恸。
他逐渐丧失意识,只有那些念头始终清晰——
他不要一个人在黑暗中,永远被人遗忘。
他不要颜儿在别人身边幸福。
若上天愿再给他一天,他一定要改变自己,改变一切。
陷入黑暗前,慕云沣暗暗立下誓言。
恍如大海飘舟,昏昏沉沉,慕云沣看到他的父皇、崇德帝慕云竧一身灰衣,宛若仙山隐士,他苦口婆心道,“颜儿生来乃是真凰之身,怎可不嫁与天命帝君?”
又见几队仙娥簇拥一名素衣女子前来,慕云沣知道这是清宁公主、寒王妃洛倾夭,他的岳母大人,急忙拱手下拜,“岳母。”
怎知素衣女子并不理会,回身衣袖一拂,在慕云沣脸上打了重重一巴掌,“颜儿不爱你,你居然还要囚禁她?更何况,你都沦落到了仙界,你拿什么保护她?”
慕云沣不以为然,“有何不可?”
继续向前,是白发苍苍的歌布王,心颜的曾外祖父,颤巍巍地挽住慕云沣,“你把颜儿还回歌布……”
慕云沣痛苦地大吼大叫,竭力想要挥去这些幻想。这些人都是在诱惑他,让他沉醉于仙界盛景,不知归路。
他不会让他们得逞,他的人生不会如此短暂,他还要金戈铁马、统一江山;他还要拥着颜儿,与她一起执手看天下。
突然,他看到了自己的母亲薄太后。他大惊失色,“母后,你什么时候在睡梦中魂归故里的?”
薄太后慈祥道,“沣儿,本宫命数如此,无怨无尤。但是,你一定要提防你身边的亲人,他们之中,就有一人,是害死母后的凶手。”
说着,身影渐渐淡去,天地之间,再不复有薄太后此人。
慕云沣闭眸,眼角出现一抹湿润。他是帝王,天生无情无爱无恨,自然也不允许流泪,哪怕是为了自己的亲生娘亲,也不可以。
远处,一抹杂色长袍扶着一抹紫色长裙缓缓迤逦前行。走至近处,慕云沣发现,他们竟然是鹤裕帝和皇后冯紫瑶,因为他是看着他们俩的画像长大的。
鹤裕帝恨铁不成钢地盯着他,冯皇后直接看都不看他,“长宁公主非是尔真命天女,强行束缚恐惹天谴!”
鹤裕帝冷声道,“不妨送他回去,看看我们慕云氏子孙,能为了一个女人,做到什么地步!”
那天下午,慕云沣奇迹般地苏醒过来,脉象渐渐强健。
眼前是长风迥回,天高云淡。
他恍如重生,站在高高的台阶上,仰望天际。
良久,他才淡淡闭上眼睛,长长舒了一口气。
他没有死,他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