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已定好今日册封的太子妃,在最后关头被太子殿下抛下,中断了册封仪式。
在宫女们捡拾起散落在地的东西退下之后,心颜屏退了所有人,坐在镜子前等待。
她不知道自己在等待什么,是等待慕云沣再度归来,让自己终究登上这个万人羡慕的位置;还是在等待着最终绝望的消息,让自己成为宫中所有人的笑柄。
日光转移倾斜,眼看已到日暮。
停了一天的雨又细细地下了起来,打在庭中窸窸窣窣,动荡不安。
她知道,他不会来了。
顶了好几个时辰的凤钗,让她的脖子酸痛不已。她抬手慢慢将头上的十二支金钗与九只花树拆下来,整整齐齐排列在窗台上。这是属于太子妃的装饰,她一个小小的臣女这般打扮是逾矩的。
或许是一天的时间足够她去镇定,她的双手很稳,花朵金钗步摇,纹丝不乱地被她拆下,从她梳成九缳高髻的发间脱离。
不需想,她也知道,是那把伞出事了。
真没想到,就在她终于认命地决定接受皇帝给予的恩宠,承受这一切的时候,她的过往会被这样突然地揭开,所有温情脉脉彻底被击溃。
其实这说不定,也是好事。
以后老死在宫中也好,送入冷宫也好,至少她能存着心里的那个角落,永远放着十年前她折下的那支黯淡桃花,也永远放着十年后擦过她鬓发的那一朵鲜润桃花。
她拆完了最后一绺头发,满头青丝倾泻而下,将将及地。她拉开妆盒,取出一柄象牙梳,慢慢地在夕阳中梳着。
纱窗日落渐黄昏,金色夕阳照在玉钗上,光芒炫目。
她的目光落在中间那个妆盒上,那稍微歪掉的弧度,让她不由自主地放下梳子,抬手去打开了最下面的格子。
拉起隔层,九龙玉佩依然妥善的放置在里面。然而原本整齐梳理好的金线,已经凌乱不堪。
她将它取出,在夕阳下看了又看,想起自己去换翟衣的时候,留在外面的慕云沣和常颖儿。
是她自己不小心,常颖儿时时在她身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发觉了这东西。当年皇帝拆开一对九龙玉佩,分给两个人。太子殿下身上的那一个,她常常看见,而他赠送给她的这一个,她知道自己应该及早处理,然而终究,还是舍不得。
纵使知道它极度危险,知道它是高悬于头顶的利刃,是即将沾唇的鹤顶红,她也依然不舍。
因为她接过它时,曾对他说,我等你。
她没有守住诺言,所以她妄想守住信物。
是她自己执妄愚蠢,一念之差,颠覆了以后的人生。
但是她握着这块九龙玉佩,心想就这样结局,对自己也不错,求仁得仁。只是不知道会不会牵连到大哥,会不会——牵连到他。
手指不知不觉地握紧了它,伏下头,将脸颊贴在冰凉的玉石之上,迷惘地想,万死难辞其咎,是不是就是自己现在的处境呢?
是啊,早在她知道自己已经被定给太子殿下的时候,她就应该撇清和他的一切关系。
心里很清楚,可是行动上却总是不舍得。
为什么,为什么她没有追求幸福的权利?为什么,为什么她要被皇帝逼迫嫁给太子殿下?
难道仅仅因为自己的父亲和皇帝有着莫逆之交,她就一定要成为这个国家将来的皇后吗?
她不愿居庙堂之高,她只愿处江湖之远,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