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部在垂咨殿彻夜协商部署,安抚北面军队,君臣皆是一夜不眠。直到天色蒙蒙发亮,议定将镇南王调回,方才散去。
慕云沣来不及休息,先到凤羽宫中去看了一回心颜,雕菰回禀说昨夜一晚上出了不少汗,现在已经安睡了,身体的热也退下去了。
慕云沣方才安心。
他蹑手蹑脚地走进去,只见心颜已经醒来,安静地靠在床上发呆,窗户大开,她全身呈现在阳光中,通体明亮灿烂,没有一丝血色,在逆光中几乎像一个玉人一般晶莹。
慕云沣心头的重压一时间仿佛都不见了,只是涌起浓浓的依恋,将繁杂苦扰的局势都压过了。
他低声道:“阿颜。”
她微微抬头,勉强扯起嘴唇笑了笑:“陛下?”
“你还好吗?”慕云沣坐下,轻轻握住她的手。
“还好。”心颜长长吐了一口气,闭上眼睛,靠在他的肩上,呼吸平静。
她消瘦很多,皮肤苍白,气息微弱,就如同纸上的美人一样单薄。
慕云沣抚上她肩头:“阿颜……”
“嗯?”
他却只是想叫她一声。
于是两个人都沉默,不说话。
窗外云流风静,她听见他轻轻的呼吸声,原来他劳累了一夜,此时已经睡着了。
整个世界平静极了,连鸟啼的声音都没有,只有他们二人。
依靠在一起。
她轻轻伸手,把他抱在自己怀里。
等她这场大病略微好些了,新年也到来了。
虽然时局动荡,国朝不稳,但礼不可废。
元日,皇亲国戚和命妇们,照例进宫进见后宫的太皇太妃、皇后和妃子们。
皇后和元妃、淑妃她们自然一起出席。
心颜在病后第一次出内殿,看见外面的梅花,无数艳丽的花朵已经零落成泥。
阳光如此强烈,她忍不住闭上了眼睛。慕云沣伸手遮住太阳,低声道:“你大病初愈,不如这次别去了?”
她缓缓摇头:“我已经好了。”
酒宴设在嘉鱼殿,由皇后主持。
心颜身穿红色霞帔大袖衣,上绣织金龙凤纹,头戴十二龙九凤珠翠冠。裙裾十二幅,不用滚边,只在裙子下边二三寸部位缀以刺绣作为压脚。稍一走动,裙角就像水纹波动,颜色在灯下如晕黄月华。
她原本就是极美的人,此时虽然病后消瘦憔悴,但是在一室之中的辉煌照射下,浑如明珠生润,全身都蒙着淡淡晶莹光芒。即使她处处按照皇后的礼制去做,那些年轻貌美的太妃们站在她附近,还是相形见绌。
宫殿里的人,心里都想,怪不得陛下对萧皇后钟情如此,的确是天人之姿。
心颜按照礼制奉上酒樽,慕云沣接过酒杯,轻轻握一握她的手,微笑:“真美。”
心颜垂头娇羞不语。
朝廷现在风雨飘摇,所以虽然宴席纷沓,慕云沣依然很快就提前离开了。
令狐容绯看着心颜疲倦的样子,俯身过去,低声问道:“颜颜,你的身体还没有大好吗?”
“绯绯,我没事。”心颜轻笑,“我只是大病初愈,还有些疲惫。”
“你先回去休息吧!”令狐容绯低声道,“颜颜,我的位份也不算很差,我来替你主持,不要累坏了自己。”
心颜犹豫。
外面景泰忽然进来,对心颜说:“启禀皇后娘娘,陛下有事召见。”
“去吧!”令狐容绯黯然,却仍是微笑,“颜颜,虽然陛下心里眼里从未有过我,但是只要你幸福,我就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