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阳问道:“此事妖盟如何处理?”
闻栎叹道:“妖盟禁止各族参与此事,下令严守此机密,谁知还是走漏了消息。”
昭阳道:“妖族乃至妖盟之中,有不少人都怀着赢取九灵神力、与人族抗争的心思。”
闻栎犹豫道:“确实如此。但是神君,此事不能完全怪罪妖族。”他停了停,说道:“数百年来,妖族受制于昆仑,一直小心忍让,怎么可能愿意将九灵神力让给人族?何况……何况人族似乎也参与到了争夺之中。”
昭阳道:“我知道了。”
闻栎道:“神君打算调查此事?”
昭阳道:“此番两族平衡被打破,必将引发一场浩劫,我不可能坐视不理。”
闻栎惆怅道:“若是主君在,必定能够力挽狂澜。”
昭阳几人完成报信的任务,苏五在天青族里坐不住了,昭阳知道他惦记着妖市,打了个招呼便带着苏五出门,绛元被母亲赶出门追了上来,别扭道:“还是我来领路吧。”
见绛元换了一套深紫色的衣裳,昭阳问道:“你穿衣一向喜欢素净,怎么第一次见你,却穿了赤红的衣服呢?”
绛元心道,这可不能告诉你,嘴上却说着:“偶尔穿穿罢了,见兄长穿起来蛮好看的。”
昭阳不揭穿他,只是路过精巧的玉器小摊时,上前把玩起一块玉石,问道:“老板,这玉璧怎么卖?”
那老板藏在摊位的布帘之后,又冷又怪的声音飘过来:“上了妖市,不去看灵宠奇巧,却对这些人族的东西感兴趣?”
苏五道:“谁不知道妖市藏珍纳宝,既然这些人族的东西能出现在妖市上,必定不是凡品。”
老板哈哈大笑:“几位倒是有趣,竟然向妖怪买自己人族的东西,好啊!你们可知道,我这块玉璧是远古统领天下的皇室所有的,价值不菲,亦非一般人所能佩戴。”
昭阳微微一笑,道:“这不过是后人怀念从前的皇室所仿造的玉,有几分纪念价值罢了。”
老板闻言沉默了片刻,道:“既是有缘人,此玉璧便赠与阁下。”
昭阳拿起玉璧,将表层浮色褪去,那玉便露出本来的样貌。原来是块混有小块红色的白玉,在昭阳手中泛着莹莹光泽。昭阳将它赠与绛元,笑道:“人族以玉喻德,日后倘若你穿红裳,可与此玉相配。不过,”她看着他,眼眸之中是温柔的鼓励,“我认为你不需要红裳也一样潇洒恣意。”
绛元接过它,感应到它温润的灵力钻入他的身体,又流转回到自身。
苏五不平地叫道:“是法器吗?师父!你竟然给他法器!我可从来都没有过!”
昭阳斥责道:“为师如何教你的?素方一门不得借用法器,你全忘了?”
苏五委屈道:“那他……”
昭阳道:“天青一族与人族有异,你何时变成猫,我就赠你法器。”
苏五小声哼唧,原本对妖市售卖的即用妖术、固法妖丹十分感兴趣,现下却只是蔫蔫的。昭阳好笑道:“别闹了,你自然也有。”说着从环中取出一枚雕花银环,看起来像是一只银簪制成的,昭阳低声道:“这枚银环十分重要,为师将它交给你保管了。”
苏五本欲撒撒娇,却发现昭阳神情有异,露出片刻的低落情态,不由一怔,小心地应道:“是。”昭阳抬眼看他时,眼中已经是和煦的笑意,她道:“收着吧。”
苏五解下绑在手腕的长命绳,将银环小心系在上面,又把它戴在脖子上,妥帖地藏入衣襟之中。昭阳见他如此珍而重之,不由笑意融融。
妖市新奇有趣,管若又热情好客,不知不觉三人便在妖界逗留了几日。等到三人回到燕都的时候,刦不见沈钰,小宅内只有洺秀一人。
阮洺秀叩拜道:“师父!”
昭阳伸手把她扶起来:“山上如何了?”
洺秀道:“洺秀下山时,四师弟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有二师兄守着,师父可以安心。”
苏五叫道:“三师姐,你可算来了!你从自在道盟那边过来的吗?”
洺秀点头:“我奉命调查道盟,却发现族中弟子大半都被派遣在外,虽然近来人界不甚太平,但我总觉得,道盟派遣弟子似乎是为了找些什么。另外,我发现道盟内部正在秘密审核擅自离职的几个弟子。我……我正要细查,却被道盟的臻易道长发现了。”
昭阳问道:“道盟可曾难为你?你大师兄呢?”
洺秀羞愧道:“道盟不曾难为我,只是他们要我回来,请求襄陵协助调查天明堂弟子遇袭一案。师兄……师兄他去天明堂了。”
昭阳问道:“天明堂发生何事了?”
洺秀道:“半月前,天明堂突然有弟子道行尽失、状若疯癫,天明堂堂主怎么也无法救醒他,谁知接下来,连续有弟子也得此怪病,有些郁郁寡欢,有些则癫狂大叫,道盟派了不少弟子前去亦无可奈何。那天明堂是道盟的左膀右臂,臻易道长自然不可能置之不理。熟料他亲自去了天明山之后,原本的动静皆销声匿迹,唯有原先发病的弟子依然神志不清,臻易道长也看不出事情原委。”
苏五道:“这必定是妖族所为。”
洺秀道:“臻易道长亦是这样认为,可他布下降妖咒,却没有抓到任何一只妖怪,天明堂平静得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昭阳道:“于是他回到道盟,见到了你,便要你给襄陵带话。”
洺秀低头,应道:“是。”
昭阳道:“既如此,你们先留守燕都,为师去天明山一探究竟。”她取出襄陵门主令:“洺秀,小五,你们速速调用襄陵下山的弟子,务必查明九灵神力聚于何地,此外,密切关注人族、妖族各大盟派,留意他们的动向,尽力避免两族正面冲突。”
洺秀、苏五领命。
昭阳又道:“燕都皇室可有动静?”
洺秀道:“听闻皇上重修了钦天监,正要择吉时举行祭天典礼,另外,晋莹说,恭亲王府世子曾来找过师父几次。”
昭阳问道:“他找我何事?”
洺秀道:“世子没有说。”
昭阳道:“知道了,若他再来,告诉他我去天明堂了,一切等我回来再说。”
几人行至绛初的房间,此前绛元见他师徒几人重聚,便先退避房中,谁知临走前兄长尚且能与他说上几句,如今气脉紊乱,再度昏迷。
洺秀道:“师兄已将妖毒排出,只是这妖毒奇怪得很,虽然毒素不在,却留存着一股妖力,冲撞着令兄经脉,不过你放心,他只是太累了,没有大碍。”
绛元道:“有劳了。”
昭阳记挂他方才低落回避的模样,于是过来看一眼便走了。
天明堂乃是道盟第一大派,除去向来隐居的襄陵一派,在人族中可谓是最有威望的门派。可昭阳到了天明堂中之时,堂中一片萧条。
她查探了几名弟子,发现他们并无致命伤损,只是不能自控,以致言行失态、道法尽失。只是能在道法重地,让一众修行弟子皆失去自控力,此妖物也绝非凡品。
昭阳一路走去,发现靠西侧的几处厢房似乎是空着的,心知这必是出事弟子所居住的厢房了。她正欲进入西院,却被人喝止:“站住!”
只见一人匆匆而来:“这里正在施法,你不知道吗?”
昭阳看看他,又看看不远处走来的沈钰几人,张口想要解释,却被那人训斥道:“你叫什么名字?”
沈钰出声道:“道长!”
他快步走过来,站到昭阳身边,那人见状忙道:“小道眼拙,原来是沈公子的朋友。”
昭阳笑盈盈道:“师兄别怪他,是我自己跑过来的。”
沈钰闻言一顿,只好地介绍道:“这是我的师妹,昭阳。”
天明堂副堂主师泽林客气地与她见了礼,昭阳问道:“师兄,你抓到妖怪了吗?”
沈钰从善如流:“我找到了,这不是正要抓么?”
昭阳开心道:“那就好,师父还让我来帮你呢,看来师兄是不需要我了。”
沈钰见她果真一副如释重负的开心模样,心里又是酸涩又是欢喜,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低声问道:“师父是让你来监督我,还是来帮我忙?”
昭阳闻言一愣:“师兄你怎么这样说?”
沈钰自觉失态,说道:“没事了,我们走吧,去看看那妖物。”
昭阳跟着沈钰进了西院,院中静得出奇,沈钰推开其中一间房门,简朴的布局,一房两卧榻,还有简单的衣柜、木桌、木椅,架子上放了几本书,矮柜上放了一面束发镜。
师泽林道:“我已经按照你的吩咐,让众弟子退散到演武厅之中,不知沈公子可否告知那妖物藏身之处?”
沈钰道:“那妖物就藏身在这房内。”
师泽林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那面束发镜:“难道……它藏在镜子里?”
沈钰道:“它本来就是一面镜子。”
昭阳点头:“师兄说得对,只是这镜妖并不常见,所以副堂主和臻易道长才会疏忽了。”
师泽林怒道:“好个镜妖,竟敢这般戏弄天明堂!”说着便要上前杂碎这面镜子,昭阳忙制止道:“道长且慢!”
沈钰拦住师泽林,道:“道长若此刻毁镜,只怕天明堂的弟子们就无法恢复神智了。”
师泽林强按怒气:“既然如此,就有劳两位替我把它请出来了。”
沈钰走到束发镜之前,昭阳提醒道:“这镜妖也叫镜魅,最擅抓住人心弱点,小心陷阱。”
沈钰闻言,颔首一笑道:“师妹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