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方仲永一起身就去环抱住正在院子里的母亲的细腰,将小脑袋埋在她的怀里。
方氏惊讶地看着儿子,“永儿,怎么了?”
他头摇了摇道:“娘,我去学堂了。”
方母叫住了他,替方仲永理整衣皱:“等下和你爹一起去。”
方蒙正好走过来,手里提着一个不断变形的麻袋,有团活物在里面。
昨天是说要给老学究送兔子,方二哥问:“爹,袋里是兔子?”
方蒙从口袋里揪出一个灰毛大兔来,兔子狂动几下,发现挣脱不了,就像条死咸鱼一样垂着四肢。
方仲永见比起前世大多了,要求给他抱玩,方蒙就递给他。
拿近看着兔子红眼睛,黑鼻头,红肚皮,一耸一耸的动作,两只后腿被绑住了,努力地挣扎着。
方仲永捧着兔子说:“好可爱,不知道好吃不?”
方父给出他的建议:“红烧好吃点,烤兔也可以。”
像是听明白两个人类的话,兔子突然剧烈的挣扎起来。
“永儿,拿给你爹,兔子脏,爪子又锋利,别被划伤了。”
“不会娘。”方仲永拿根细绳绑它左前腿,再把后腿解了,放在地上。
兔子先是不动,待观察清楚,咻地向篱笆外跑去。
可惜迈到绳子的最大距离,就原地跑步。
方仲永拖着向反方向跑的兔子,跟上刚出门的方父。
野上清风依旧,一只灰毛庞然大物冲过来,草间的小飞虫受了惊,四散开来。
“冲啊,疯狂的兔子!”
后面跟着一个扎着总角的男童,被兔子向前的冲劲带着奔跑。
方父在后面,开怀地看着儿子。有时觉得顽皮小孩子脾性的他比时时懂事的他顺眼多了。
俩人来的早,连何小乙也还未到,主要是方氏催他们早出发,送礼当着大家的面不好。
老学究邀父子俩进院,把兔子牵住了,放到一个竹篓里。
给泡了壶山茶。
方蒙连说不敢坐,站着浅尝一下口道个谢便走了。
方仲永留下开始晨读,老学究叫他不用读千字文,可以读诗了,要先从国风读起。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何小乙到了,两人课堂上交头接耳,商量如何向学究告假。
何小乙提出小孩特技死皮赖脸法,不给去就哭就闹,由于实施者是方仲永,方二哥果断的立马拒绝了。
方仲永建议让何小乙自残,美名为探望好友,两人连请假都不必了。何小乙自然也拒绝了。
两人感受到对方赤果果的恶意,同时生出要绝交的考虑。
说了一大堆废话,两人又度过了快乐学习的一天,离毕昇要到的时期也靠近了一天。
当晚
和老学究吃完夜饭,两人一左一右的坐在书架旁,孔孟庙像前的香炉烟蜿蜒上升。
心里有事,方仲永不能静读,思前想后,不如直截了当地说。
于是,他走到学究身旁道:“学究,后日我想告个假。”
老学究关上手中的,抬头问道:“方二哥,有什么事?”
“听毕先生要到金溪县,想去见识。”
老学究对毕昇略有耳闻,主要是最近江南各书店都在谈论他。上次去县里买书时,听店家讲过这位印版匠人提出了新的印版改进方法。
“昇是小技之匠,方二哥有什么必要去见识?”
“学生不这么认为”,方仲永拿起了手上的书道:“若是唐时没有雕版印术出世,学堂里千字文也不会人手一份。学生想与毕先生交流,若能让印术更加改进,经典就能让更多的人读到。相比一人求学中举,这是造福天下读书人的事,学究也是这么认为的吧?”
老学究听他这番话,心中震动,对毕昇的称呼也改口:“方二哥说的极是,是老夫过迂了,这是造福社稷之功。不过,二哥真有能帮毕先生改进印版,老夫所知令尊并非印工,应该从未接触到印版。”
解释多了,方仲永很想来一句“生而知之”,但话过大容易被打脸。
“学生听毕先生来江南各县游历是为了落实活字印版的新技术。我小时爱捏泥成人,排列成对行,假设为军进行比拼。从这里,学生发现田地里面有种黏性强的泥土,把它晒凝固后,多日也不会改变,不知毕先生是不是还是在用木制活版。”
老学究稍稍思考下,便准许了,提醒他要先去与父母说这事,又说金溪县城大人多,不要一个人去。
方仲永也替何小乙告了个假,托词他也有一些儿新想法,而且两人有伴。
老学究答应了,后犹豫了一下,竟然说自己要一并同行买些新书,后日暂时休课。
解决了这件事,方仲永心无旁骛地看书。
屋里只传来哗哗的翻书声。
到了亥时,方氏准点来接他回家。
到家的方仲永也把这事向爹娘说了,只不过换了种说法。
“爹,娘,后日学究带我我和一位同窗去金溪县玩,你们说同意不同意吧!”
方氏问明白同窗是小何庄何小乙后道:“要不,让你爹也跟着去?”
“不用了,有学究同行,娘你放心,我不会乱跑的。”
“哼,乱跑就让拍花子把你带走,到那时你后悔也没用……”
昨夜余气未消的方心话还没说完,便被方母敲了个脑崩。
“你怎么说话的?”
“不说就不说嘛”,方心揉了揉额,埋头吃饭。
待练完砍柴功,方仲永跑到阿姊屋里,年龄小就是好,可以闯闺房。
悄声进门,见方心挨着油灯刺绣。本来想吓她的想法打消了,径直走到她对面坐下。
方心偏过头不想看他。她往那面偏,方仲永就搬凳子坐那面。
她烦不胜烦先开口:“你没事做吗?不去睡吗?”
“阿姊,你能帮我个忙吗?就帮一个诶,帮完我就去睡,不烦你啦。”
方心听到是帮忙后就清静了,瞧了他几眼问道:“你有什么忙要我帮?”
“阿姊,帮我笑一下。”
将绣布和针线放下,方心沉着脸,把方仲永的后衣领揪起,拖他出屋。然后回房把门锁了。
她回到桌边坐下,绣着绣着想到这个调皮的小家伙,嘴角微微勾起。
站在院子里的方仲永,估计阿姊现在气应该消全了。
考虑后天要怎么见毕昇,方仲永轻手轻脚地拔下院门闩,出外去寻找以前发现黏土的地方。于一处田沟里找到了,用小手捧了一大坨湿黄泥回来。
借着月光,开始和稀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