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河也听她唱着缓慢的流动,不觉间便到岸了,那里人山人海香火鼎盛,我们在那石阶上走着,
一旁有人一步一跪拜,那门看似很近却也要万步可达,不知她们是凭何意念这样做下去。
到那门前时,我们早已疲惫,只见她虔诚合掌我也一同。
这里行人皆匆匆,有上香者、有燃灯者、有卖香火者、有于各殿前殿内拜佛者,我只觉来到这里,心清净了许多。
孟卿:我们先去燃油灯,我且去先买些。
“好”
她朝一阁室里走去,那里皆是燃油灯,我跟在身后,见一小和尚欢笑着,也正看向我。
小和尚:你可认识我?
“也许前世见过,我梦中常听到与这一般童稚的笑声”
小和尚:我看你倒也面熟
“你才这般小,为何出家,父母如何舍得?”
小和尚:我自幼就可倒背四书五经,五岁时我问我父母,我能否出家。那时我家为商,父母只信良心从不信其他,只说莫要乱语。
直到我八岁生场大病,何处都难以医治,只到那信佛人的家中才好。而后我父母也因此信佛,我又问他们能否出家,他们只说让我先享人世繁华。
十二岁时,我享尽人世繁华,他们都说我是天才,连朝廷也要重用我,我写诗作画赚了许多钱,一半给父母一半捐了出去。每次做好一事,我只觉得那门又为我开了些,有一日我再问我父母,能否出家,他们只说若缘分到了,便随缘去罢。
他们说我喜乐平安就好,所以我就来了这里!
“你可想念他们?”
小和尚:自然想念,每每念经完,我也会回向给他们。人这一辈子啊,是来渡一些人的,待他们上岸了,我也该回彼岸。
不久后艾嘉带我进一大殿,这里的每人皆跪在一拜垫上,面前有一纸佛经,那佛像前是诸高僧,引领我们一同念此经文,除念佛声这大殿内无它音。
不知拜了多少次,我们又列成一排出去围绕这塔,两列人不断交错,不知何时她与我越来越远,我们皆合掌念着佛号。
不知何时眼底尽是泪,虚幻中也见一塔,我与一群人也是这般虔诚地围绕着,我只觉眼前有光,像是通往极乐处。
而当我回首时,孟卿却犹如置身地狱,那方世界并不光亮,只是她身上有着些许的光。
我只能向前走不能回返,直到又进那塔中,我的泪才敢落下。
孟卿:我们这就去上香罢,每个菩萨都要虔诚地跪拜,而后在发愿。
“菩萨会接引你去那极乐世界罢,绝不会让你入地狱”
她笑了笑,并没有说什么。
孟卿:若你入了地狱,哪怕你是我能渡脱的最后一人,我也日日在那儿渡着,直到你解脱。
“真不知上辈子是何缘分”
孟卿:你只管幸福就好,那些黑暗有人甘愿为你承受,你只需要看到那阳光就好,我每日都会为你点起酥油灯。
孟卿:听闻有个卖香火的地方还有高香,这边已卖尽了,你且先拜佛我去寻。
我来到一宫殿,那佛像下写着:地藏王菩萨
我开始拜佛,才起身见一老和尚,他问我来这里寻什么?
“我来寻根”
老和尚:根!我这里并无你寻的根,而是你该栽根的地方。
“信仰是你的根?”
老和尚:不是它来寻我,而是我的本性,找到了它的根。
“何而为人?”
老和尚:不愧于人,无畏于天,你可知本真的光是不刺眼的。
“何人可成佛?”
老和尚:人的劣性在于,做坏事时一副坦荡无惧,做善事时却留心迟疑,趋及利弊,若想成佛须得与这相反。
“我这一生倒也颠簸,忘却前尘,可前尘又似梦”
老和尚:忘却也许是好事,记得的人要承受等待。
“不知您在等待什么?”
老和尚:我也是忘却前尘之人,本是个孩子,被寺院的师傅救醒时,却已然古稀,自那时起日日念佛,直到一日打坐观尽那一世。
老和尚:我一直都在等待你的到来,你曾是给我温暖的人,你说过要给我一个家,我还未与你道别。
“我们曾经来自一处?”
老和尚:我们来自一处人间,那里既有极乐世界,又有地狱世界,直到它消亡,我们才纷纷回到这里,有的直接投身六道,有的年龄增长,有的入生新的身体,皆失去了回忆。
“那我梦中所见是真的?”
老和尚:阿弥陀佛,色不异空,空不异色,皆是空,皆是色。
“那里的人,我还会再遇到吗?”
老和尚:自然会,正如你遇到我,切莫现在知晓一切,待哪日你可放下世间一切,再去探寻真。
“为何?”
老和尚:你须得为她们圆梦,她们也在为你圆梦。
“何时放下呢?”
老和尚:二十年为一更替,你那时自会知晓。
“我们可会再见?”
老和尚:施主,时辰将至,吾愿已圆,是时解脱。
他说完便如一阵风而去,不久后孟卿来与我说,那活佛圆寂了,只见天空的云万般形色,那光一霎直照进一处,旁人不敢靠近,许是佛菩萨接引走了他。
我如雷贯耳,那孩童的欢笑声还在我耳畔,我眼前皆是泪。
须臾中,我见他再森林中、阳光下,笑得正清澈,阵阵心痛向我袭来。
孟卿带我到那石梯上座了一会,待我平复些便下山。
孟卿:究竟发生了什么?
“你能否不要离开?”
孟卿:我不会离开!
水流的湍急,我们在小船上不知撞上了什么,再快要上岸时船翻了。我与那船夫皆不会水,她朝我游来,我拼命地挣扎着,不知她废了多少力气,才将我推到岸上。
我在岸上才缓过来,只见她又去救那船夫,在快到岸时我拉住了那船夫,却不见她的踪影。我朝那河里拼命地喊着她的名字,又向远处的那些人求助。
不久一个男人跳进水中,找到了她,只是她已经溺水而死。我绝望地摇着她肩膀,随即眼前一片漆黑。
醒来时已再府中,我躺在床上,听着夫人的哭声,我不愿睁开眼,这才应该是场梦啊,如果我醒来她能否回来?
夫人:夫君,你快些醒来罢,她的后事已要办完,你不在见她最后一眼?
我听到这句心被刺痛着,想起她同我说:若你入了地狱,哪怕你是我能渡脱的最后一人,我也日日在那儿渡着,直到你解脱。
只有真正心怀光明的人,才敢走进黑暗罢,我大梦初醒般起身,跑去看她最后一眼,只是我到时她早已入土。
为何你们都离开了我?你们都去了何处?
我抬起头望着远处那个布满阳光的地方,那里就是你们存在的地方罢,我知道我们还会重逢的。
晚些归家,我推开门,那屋里映得同外面的星空一般,她面前的正是孟卿平素最爱的琴,围着一圈燃着的油灯。
她一袭白衣,将那笛子递给我,我知道她心里都是泪,不知流到何处,许是要唱别,我拿起萧慢慢吹着,她唱道:“
良辰美景奈何天
故人已去何时还
待我将这戏唱尽
待我将这灯燃尽
你魂归何处
你可是善人
阎罗莫留你
地狱莫留你
你心中有光
你当生极乐
若有憾事托梦于我
若有苦难告诸于我
千金散尽换你解脱
莫要不做声不告我
几更天至
几时投渡
还请菩萨来接
还请诸佛来引
她渡者若燃起灯
地狱也多三分明”
我眼前皆是过往的种种回忆,当她唱尽时,那场景停留在学士府,我们一同奏乐。
待夫人睡去,已是夜半,我知难入睡,便提起笔写着信,心里百味陈杂,想着如何实现她的愿望。
不知何时睡去在窗前,梦中是倒立的山,在海里沉浮的云,我透过层层的迷雾,找寻着却又如此小心,唯恐打破这里的静谧。
舟上的我以为是我来渡众人,可我又何尝不是这海水在渡,只见孟卿再举着一盏明灯,为我引路,快到岸时她又不见。
第二日,我去找李桀商议将那宅院变成一处乐园,收容那些无家可归的人,对于年轻的人给他们寻些事做,老弱病残者皆有免费的粮食。
还有那里夜夜都要有酥油灯燃起,我且将那宅院交给你,每月我都会将周转出的资金,拿来支撑这乐园。
李桀:如此也好,了却了她的心愿。
李星:那我去那里种些花,让它看上去就像个人间乐园。
“真是多有麻烦”
李星:何来麻烦,这可是善事。
李桀:我们何不现在就去看看,已要入冬难免严寒,早些准备好也可早些让他们住进。
“我们这就去”
这身体向着功利的中心走去,而内心早已将尘世拒之门外,那宅院的叶子要落尽了,眼前这树只有一个叶子,你可是在等着谁?
当我从那里走过时,它悄悄地从我身上划过,像是说了千言万语,却还是归附这片土地。我眼前突然出现一张纸,虚幻中有人正读着它上面所写:
叶子
我不知会在哪里遇见你
我幻想过无数次你的身颜
阳光鼓励我追求
雨露给予我生命
而我的灵魂
在寺庙的焚香前
在你奈何桥的石子下
我不知会在哪里遇见你
我挣扎却无法呼唤你的名字
风催垮着我的意志
雪凝结了我的生命
而我的躯体
在某颗无花树上
在你此生的记忆里
我知道
我一直在等待
当那熟悉的味道出现时
我会轻轻地
从你身边划过
………………
许是迎风平生出泪来,你是在向谁道别呢?我与你可曾相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