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脆的笛声忽然划破天际,瞬时间拉住了所有人的视线,随即笛声婉转,一只轻舟从拐角处出现,顺水流而下,缓缓往高台驶来。
一个头带白色帷帽、身着白色男装的女子背对着诸人,大马金刀地坐在船头,她不转身,只时不时地拿起脚边地一坛酒,以江景做菜,爽快痛饮。
“女扮男装!我当什么稀罕玩意儿。”台上人群中,一妇人声音忽然出现,语气里尽是不屑。
齐素颜回头看了看,便见红楼老鸨正一边磕着瓜子,一边对天翻着白眼。
微微勾起唇角,齐素颜的目光又望向船上的女子。
喝到最后一滴,她随手将空置的酒坛扔到江里,拿起长剑,利落起身,随后矗立在船头,迎着台上的四方来客,朗声吟诵道:“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一首念罢,她忽然抬头,目光锁定高台之上,伸手接过台上抛下的绸缎,脚踏江水,借绸缎之力,从人群头顶越过。江风忽起,帷帽骤落,一张英气逼人地容颜伴着轻盈利落的身段稳稳地落在高台之上。
“好!”众人终于反应过来,喝彩声霎时间响起。
女子妆容朴素,却剑眉星目,搭上硬挺的鼻子及凉薄的双唇,整个人看起来格外潇洒俊逸,她冲台下微微勾唇,随即拔出长剑,翻飞舞动。
“这姑娘,举止随意,气质洒脱,当真不错!”齐未然一边眼巴巴地看着高台,一边摇头叹道。
齐未然虽说不学无术,到底也算见多识广的,他的眼光也就代表了在场大多学子的眼光,这让齐素颜听着十分舒心,挑了挑眉,齐素颜道,“比红楼的婉言姑娘如何?”
齐未然摇着扇子,缓缓道,“不可比,不可比。婉言姑娘貌美,这位姑娘大气,如何作比都是唐突了两位佳人,我们还是欣赏便是。”
“不过,这位姑娘倒是很聪明,出场的装扮十分猎奇,激起了众人的好奇心,随后她吟了那首《侠客行》,一下子就拨开了众人心中的谜团,再加上她蜻蜓点水的那两招功夫底子和英气的样貌,几乎把她的气质发挥到了极致。”
“有个性,我喜欢。”说到最后,齐未然露出了痴汉的笑脸。
齐素颜也不点破,只笑逐颜开地冲不远处紧张又兴奋地白凤递了个眼色。目光转向红楼老鸨,但见她的脸已黑了大半。
其实,琳琅哪里会什么功夫,不过是身姿轻盈而已。齐素颜事先让人在船下嵌上了一块隐藏在水下的长木,她脚点实木,再借用绸缎的力道,这才有了所谓的“蜻蜓点水”。琳琅的样貌在诸多佳丽中也的确不算美的,却很有些男子的清俊,齐素颜在装扮时以浅妆为底,将她的眉眼重点描绘,她的侠气之美便得到充分发挥。
不管结果如何,齐素颜对琳琅今日的表现是满意的,当然,从今日看客的神情看,齐素颜相信结果也不会坏到哪去。
一支剑舞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琳琅收起长剑,冲台下之人郑重抱拳,“在下楚馆琳琅,各位见笑了。”
“琳琅!琳琅!”不知谁先喊了一声,紧接着,“琳琅”这个名字传遍了整个云水。
第二个上场的,是流苏。
只见高台之上忽起白雾,鸟语蝉鸣之声不绝于耳,忽然,一只红狐越上高台,几经跳跃,终是在云雾中消失了踪迹。
与此同时,一身着红衣斗篷的女子在云雾中缓缓起身,仿佛是那只红狐的化身,她样貌稚嫩,此刻缓缓走入台前,一双凤眼在台下慢慢逡巡,露出些许魅惑,像是要透过众人的双眼直接摄取他们的魂魄。
纯净而妖冶,这般奇异的组合在女子脸上呈现,竟意外的和谐,像聊斋故事里那些以男人性命为食却又懵懂不知自己所为是善是恶的小妖,让人想努力逃离却又想拼命靠近。
云雾骤散,几只白色小狐出现在台上,女子拿出一只埙,随着指尖灵动,悦耳的声音便随之弥漫开来,似耳畔清风,似涓涓细流,台上的几只小狐好似被放归山野,竟也随着乐声,愉快地在女子身畔翻转跳跃,引得众人一时啧啧称奇。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这般又清纯又有野趣的女子,让人如何不想拥之入怀,占为己有?
“素颜姑娘,虽然名次未出,但我好像已经看见楚馆的明天了。还是姑娘有办法,若不是姑娘,我竟不知我身边便有两位如此与众不同的美人。”不知何时,白凤越过众人,挤到齐素颜身边,看着如痴如醉的众人,低声说道。
齐素颜抓住白凤的手,才发现她手心里都是汗水,附在白凤耳边,齐素颜小声耳语,“我自然是厉害,不过也要两位姐姐有技艺才行。”
“两位姑娘一露面,众人皆为之惊艳,我以为这便够了,姑娘觉得,还需巧娘等人出场么?”白凤问道,神色里的紧张却与方才不同了。
“为何不?”轻摇纸扇,齐素颜眉眼间的笃定一如既往。
“巧娘一出,我们怕是要将向梁城内有名气的青楼都得罪了。”白凤叹道。
“得罪又何妨?不破不立,江国之人是时候从他们过往的审美里跳出来,看一看这万千世界的姹紫嫣红了。”侧过头,认真的端详白凤的脸,“妈妈,莫不是怕了?”
白凤摇了摇头,神色坚定,“有何可惧?我等这一日已经许多年了。”
“小女子楚馆流苏,这厢有礼了。”演奏即罢,台上的流苏媚眼流转,盈盈一拜。
掌声雷动,“流苏”的名字响彻云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