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看清楚了?真的是报喜的差人?”村外隐蔽处,一辆布篷骡车旁边,孙大娘子的脸上微带讶色,问下人过去打探的情况。
“婶子,看清楚了。是经常往这边跑的差人。我也去套了话,说是他家的三儿子过了县试,已经去府试了。”身材瘦小的孙七躬身回道。
“这便有些奇怪了。有银子送考,还卖孙女做什么?”孙大娘子奇怪地说。
之前她以为他家急用钱,那多压一压也没问题,谁知道这村里竟然会出头,强龙不压地头蛇,她只能暂退一步。不过普通村姑不要也就不要了,见了那等货色,想让她放手却是不可能。
出了村,她也没走远,把自己带来的另一个手下孙七派出去打探,她就在外头想辙。
“这个倒是略有眉目。”孙七回话。
“怎么说?”孙大娘子又问。
“过去的时候我也去村口的张家问了,说是那家之前会做木匠活儿,日子过得好,所以供了一个读书人。只是今年流年不利,天旱少雨,人都不做新衣裳家具,活计少了,老汉腿又伤到,所以没钱。那天老婆子装穷装得厉害,张家瞧着不忍心,便指了咱这条路子。”
“是么?”孙大娘子仔细想了想,没发现不妥当的地方,点头接受了这个说法,算是放下此事。“只是现在这情况,却是不好再去谈买卖了,得想个主意。”
“为生活买卖儿女虽是人之常情,但到底有损名声。先前急忙催着今天早上买卖,想必就是为了赶在消息传来之前办好。在这之后,就算为了读书人的名声,他家也肯定不会做这买卖。这条路肯定是不行了。”
然后她看向孙二和孙七:“你们两个跟着我也有几年了,吩咐的事儿都会做了,也该学学怎么做事儿了。说说,你们怎么想的。”
这话一出,孙二直接回话:“盯住了,等落单直接绑了。”
孙七过了一会儿才说:“婶儿,我有个想法,不知道对不对。”
“说说看。”
孙七说:“侄儿想着,小门小户无非那几样事,没有儿子的想生儿子,没有钱的想要钱,有了钱的想当官。那家三个儿子,自然不子嗣,之前要卖孙女,想必银肯定是缺钱的。这次虽然有喜事,但进账不会多,该缺钱的还得缺。”
说到这儿他顿了一顿,看孙大娘子没反对,心里有了底,继续说:“读书人都要面皮,想要好听的。这既要来钱又要好听,虽然难找,却也不是没有办法。咱们,也不是没有好听的法子。”
“你是想?”
“给他家喜上加喜,说门好亲!您看如何?”
“不错,有长进。不过主要是他家不同意,你要怎么办呢?”孙大娘子问。
“这个那自然就要让他们见识下二哥的主意了。”孙七小眼一眯,朝孙二拱拱手,阴恻恻地说。
“那你可想好这计划谁去实施呢?”
“我可就没办法了。我这小身板儿,也就能想些歪主意,真要走一条大路上,几个岔口喊几道嗓门都不知道阿。”
“行了,”孙大娘子的嘴角露出一抹笑,“别耍嘴皮子。孙二,你回去点一半人手,带着货先到下一站。最多半个月,这事了了,我们就赶过去找你。至于孙七,跟我走。先去见个人,好给这好姑娘一场好姻缘!”
……
“真的是一场好姻缘啊!”
堂屋里,一身紫衣,头戴抹额的媒婆正和老王氏、林氏说着话。
自从三天前三叔过了县试的消息传开之后,从喜宴上开始就有人不断的打听冯春和堂妹冯夏的亲事。
其实也有人打听她三叔冯山。
不过不认识爷爷冯树根还是奶奶老王氏都以还在考试,暂不考虑为由推脱,现在问的都是小门小户撞运气的,关心的都是要等这次府试的成绩,考过了那就是童生,秀才有望,那时候才会上门。
这是族长过来特意交代的。老王氏恨不得她三儿子娶个仙女儿,自然忙不迭地答应。但族长说了冯山,却没说冯春。媒人过来又都是好话一箩筐,句句都挠到老王似的痒处,老王氏那张刻薄的脸上都没断过笑,可见媒婆们的功力。
但她一个都没答应。
这倒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冯树根说了冯春和冯夏的婚事不让她做主,必须得孩子的父母答应才行,这也是卖孙女偷钱事件之后,两个儿子得到的补偿之一。也是堂屋里之所以有林氏的原因。
另一个补偿则是,从此以后大儿子和二儿子每房的收入不再需要全部收公,而是自己留五成,上交五成。
这两招把家里面因为老王氏而泛起来的怨气硬生生压下去了,勉强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不过冯春看得出来,爹娘也在等三叔的成绩。
如果过了,那一切自不用提,将来家里就得靠三叔撑门面;如果没过,那自然要算算账。
“您算算账。县城大街上的个铺面,一个铺子半个月的流水银子就能小户人家一年都饿不着,别说既然做这个买卖,那要是跟他家成了亲家,买布做衣服那肯定是成本价给,一年得省多少衣服钱?!”媒婆的嘴上下翻飞,把对方夸的天花乱坠。
“别不说这王老爷,别提多大方了。听说我们家小娘子不只是叔叔前途远大,你也端庄大方,很能持家,让我来寻个姻缘,看双方合不合适。要是合适的话他愿意出十五两为聘礼,还包全家一年的衣料。”
“十五两?!”这比昨天那家的十两足足高出一半!惊得老王氏倒吸了一口气,望向林氏,恨不得立刻替她答应下来。
林氏却没说答应还是不答应,只是把对方是哪里人,做什么的,家里几个儿子以何为业又细细地确认了一遍,说要和丈夫参详参详,有事给她回话,和和气气的把媒婆送走。
把老王氏气得,当天晚上指桑骂槐碎碎念了一晚上,只是想着说不定第二天来的银子更多,勉强安慰自己睡着。
没辜负她的期望,隔天聘礼最高出到了二十两!
二十两啊,有这钱他们这一家子一年都不用愁了!老王氏的眼睛都红了,眼前要是有卖身契,她恨不得抓着林氏的手把指头按上去。
但是她不能,三儿考中既让她长脸,成了村里数一数二的老太太,也给她画了个圈,让她不敢乱动,怕影响儿子的前途,丢了脸面。
这么耗着,老王氏的腮帮子上火鼓了老大一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