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冷宫里呆到第三日,攸宁的精神倒是清醒了许多,只是依然不曾饮食。一开始是没有胃口不想吃,待她清醒后却是不敢吃了。仔细想想那日的事,一切都铺垫得那么充足,皇后拿出的证据更是那么确凿,这就是咬定了要将她置之死地。可是皇上没有当即开口杀了自己,那么对于皇后来说,眼下最好的方法,不过就是让她死在这冷宫里,造出一番畏罪自尽的假象,这样一来,就能坐实了她与韩煜礼的私情,而且一旦私情属实,也就说明了苏王府和护国公府知情不报的罪名昭然。这样一来,两府都不会有好下场。
不能死——清醒后的攸宁每分每秒都在提醒自己,那日所受的屈辱也像是一把把刀插在她心上,她想起之前在御花园亭中,贵太妃的所说的话,这宫中果然是树欲静而风不止的。眼下自己若就这么死了,就是亲手葬送了所有人的性命,别说苏王府和护国公府跑不了,就连在岚儿口中送信的容蓁也一定会受到牵连。如今之计,当以活下去为先才是。
而这一日,仍然是个不起眼的小太监,拎着个食盒,推开冷宫的门,他低着头,也不抬眼看她,将饭菜一一放在了攸宁眼前。
攸宁看了一眼,今日的饭菜和前几日不同,竟然还冒着些热气,虽然仍不见荤腥,但是也不再带着酸腐的气息。可是她依然是不敢用的,便低下了头去,不再看那饭菜。
谁知平日里不曾吭声的小太监,此刻居然突然出了声,他声音不高,却字字有力地念道:“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槃。”
这不知所云的一句,让攸宁的眉心猛地一跳,她连忙抬眼去看那小太监,只见那小太监仍是低着头,低声说:“贵太妃让奴才给娘娘您带话,丽妃娘娘须得保住这条性命才能挽救眼前的危局。”
说罢,那小太监掏出一把银针放在桌子上,道:“这些东西还请娘娘收好,宫中人若想娘娘死,有万般方法,娘娘还需万事小心,入口的东西都要验一验才好。”
“攸宁谢过贵太妃。”攸宁起身向那太监鞠了个躬,“只是不知,太妃为何要在此时助我?”
“太妃早就料到娘娘会这么问。”小太监道,“太妃让奴才对娘娘说,这宫里求生不易,看起来衣食无忧、颐养天年的太妃也有自己的为难之处,娘娘才是后宫里当季的花朵,太妃离得近些,自然能沾些香气。”
攸宁自嘲地笑了笑,是啊,这世上能有几个人可以完全不图回报地帮助毫无关系的人呢?如今这样的雪中送炭之情,他日自己定是要回报的。
“娘娘可有什么话要带出宫去?”那太监见攸宁不说话,从衣袖中拿出一张空白的信笺交给攸宁,又道:“娘娘可将要传出去的话写在上面,贵太妃自会想办法送出宫去,现在宫中只知娘娘是顶撞了皇上才进了冷宫,还需娘娘将前因后果讲与奴才。”
攸宁此刻已经没有别的方法,她无瑕去想贵太妃是否是真的要帮自己,或者说她只能选择相信这个只与她说过几句话的太妃,她也没有功夫再来疑心自己写得这些字是否会作为再来陷害自己的罪证。她接过信笺,用银针刺破自己的手指,在信笺上写了几个字交给那太监,又对他说了事情始末,然后道:“此事拜托公公了,请问公公名讳,如今我身在冷宫,身无长物,他日若能出去,定会重谢公公。”
“奴才贱名小陶子,娘娘放心。”小陶子道,“您吉人自有天相,眼下保命要紧,他日定有飞黄腾达之时。”
而此刻最着急的人不过是昭阳殿里的皇后娘娘,她花了这么多的时间布了这么大的局,无非是想要丽妃一条性命,却不想皇上饶她一命关进冷宫后,整整三日再也不提这事。她头两日,派人送去了有毒的饭菜,想不到这丽妃也不曾动,后来冯皇后细细一想,又觉得若丽妃真是中毒而死反而不好跟皇上解释,毕竟冷宫中何处来毒药给丽妃自尽呢?于是她只能想别的法子,可又不敢做的过于明显,就故意让宫人送去潮湿的炭火,也不给丽妃送衣物铺盖,只是短短几日间,人又哪里是那么容易冻死的呢?
无奈之下,皇后只好再次派人送出口信到祖父冯太师处,让他定要想办法打压苏王府,她想,只要自己连同冯家能断了丽妃的后路,那么丽妃此番必死无疑。
楚逸得知攸宁这边的确切消息是在第二日晚上。他一大早得知攸宁被关进冷宫,一直放心不下,一入夜就隐身潜入皇宫之中。他穿过层层宫室,终于在皇城最东边的一处冷僻的宫室里见到了攸宁。她独自一人靠着墙坐在地上,眼神空洞而又冷漠,面前摆着一盘已经有些馊了的饭菜。
他走近她,蹲在她面前,他离她那样近,近得可以看见她脸上未干的眼泪,近得只要他伸出手,就可以将她拥入怀中。
有多久,自己没有离她这样近。那一刻他几乎控制不住,想要抱住她。这宫里的日子这样难熬,不如带着她一起走——
他用力甩了甩头,将这样可笑的想法抛却脑后。可笑的是,前世她曾百般哀求自己带她走,可是那时自己那样懦弱,如今想要带她走时,她却已经不认得自己。
他突然觉得可笑,自己空有这一身仙术,却帮不上她分毫。他上前探了探那盘饭菜,虽是酸腐却是无毒。只不过想必攸宁必然不敢吃,更何况看她现在这样子仿佛早就没了求生的意志。想到这里,他决定留在此处,若是她有轻生之念,那么自己也顾不得许多了,现身救她便是。
到了第五日,事态却是天翻地覆般地急转直下。早朝时有御史上奏道苏王府的长子苏膺在边关镇守有贪污粮饷之嫌,望皇上宣他速速回临洲调查。元崇帝听闻后勃然大怒,当堂训斥了苏王爷,并道定要彻查此事,若是真的就算是苏王府的世子也要砍了他以儆效尤,还将苏王爷也圈禁在了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