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监们抬着轿子,从玄武门西侧的偏门进去,顺着宫中甬道一路向南,而后往西侧一拐,就到了皇上赐居的长乐宫。攸宁只带了巧儿一个随身侍奉的侍女,下了轿子,看到早有宣旨的太监站在门口,跪下接了册封的旨意和妃位的金册金宝,谢过恩后站起身,吩咐巧儿给太监打了赏。
宣旨太监乐呵呵的接过赏钱,笑眯眯的说:“娘娘客气了,皇上说了这长乐宫赐予娘娘一人独住,今天皇上政务繁忙,改日再来看望娘娘。”
“谢皇上恩典。”攸宁施了个礼,“公公回话时还请让皇上不要过于劳累,保重龙体。”
“是。皇上另外还嘱咐了娘娘这几日不必去皇后娘娘处晨昏定省,也不让各宫主子来扰了娘娘清静,娘娘好好休息。”那太监道,“奴婢就先告辞了。”
“公公慢走。”攸宁道。待那公公走出了视野,她才对巧儿说:“咱们进去吧。”
楚逸一直跟在队伍里,仗着别人看不见他,他就大摇大摆地跟上了攸宁和巧儿。进了长乐宫的大门,宫人们早已跪了一地,大抵内务府选出来的都是些得力的人,一个个看着倒都是聪慧机敏,跪在最前面的是领事的宫女和太监,那宫女长得普通,但看起来却很是可靠,看到攸宁带着巧儿进来,道:“奴婢长乐宫掌事宫女冷香,给丽妃娘娘请安。”
攸宁虚扶了一把,对她说:“姑姑请起,往后这宫中事务就劳烦姑姑了。”
“娘娘不必如此客气,这是长乐宫的掌事太监福保,往后娘娘若有吩咐尽管让我们去做便可。”冷香指着跪在一旁的小太监道。
“都起来吧,巧儿,赏。”攸宁道,“这长乐宫以后还要诸位打理,辛苦了。巧儿,你今后要多跟着冷香姑姑学学怎么做事。”
“是。”巧儿应道。
“本宫今日有些累了,我们先进去吧!”攸宁招呼众人,“大伙儿去忙自己的吧,有巧儿和冷香随侍便可。”
楚逸的眼里,是这个年纪不过二八的少女。她本是受尽家人宠爱的公侯小姐,有心意相通的朋友,还有自小情投意合的少年郎等着娶她,可不过短短几个月间,她就失去了这一切。然而眼前的她,初入宫闱却丝毫不见胆怯,应对起这形形色色的人来显得游刃有余。
她从来不是普普通通的女子。以前不是,现在更加不是。
冷香低着头在前面领路,攸宁由巧儿扶着跟在后头。长乐宫明显是精心修缮过的,三人进了前殿,殿内熏着味道清新的香,到处都摆着精巧细致的摆件。“皇上特意吩咐,这长乐宫要好好修缮,恭迎娘娘入主。”冷香恭敬道。
楚逸想起一月多前在宫里陪元崇帝下棋的时候正巧赶上工部尚书带着营缮司的官员觐见,就是回禀修缮长乐宫一事,当时工期已近收尾,只是元崇帝似乎并不关心工期,只问道:“朝中那些人的话还是那么多吗?”
工部尚书原大人是个性情软懦的人,他小心翼翼地回道:“几位御史大人认为长乐宫布置得过于华丽,道是丽妃娘娘身份再尊贵也不应如此奢靡……”
“苏家的女儿自然不可怠慢了。”元崇帝道,“再说有皇后在先,旁人何尝能奢侈得过她呢?”
工部尚书自然不敢回话。元崇帝看了看他,道:“做好朕吩咐你做的事情,下去吧!”
工部的人走后,元崇帝见楚逸不说话,笑着道:“安阳侯怎么看?”
“圣上的家事,微臣怎敢置喙?”楚逸笑道,“臣只能下下棋喝喝酒,若是真要思虑起这些事来,恐怕是要一个头两个大了。”
“安阳侯在临洲不过几月间就风流名声在外,想来处理起这女人间的事情来必然独有一番心得,不如与朕说说。”元崇帝却是不肯放过他。
楚逸摆了摆手,笑道:“皇上实在高看微臣,臣之所以到现在都未成家就是因为最怕应付女子,圣人说得好,这女子啊,近之不逊远之怨,实在难以捉摸。”
他原本是想插科打诨,将这话题打发过去便好。谁知元崇帝听了他的话,半天没有言语。过了几日,他听说元崇帝给内务府下了旨意,长乐宫的所有摆设,每一件都必须要是精品。眼下走进宫室,果然件件都是奇珍异宝。
“皇上有心了。”攸宁看了看桌上清雅素丽的青花瓷瓶,神色恭谨,却并无半分受宠若惊的情状,她转头对巧儿道:“去内室更衣,咱们也歇歇吧!”
冷香立刻停住脚,低着头站在原地,不再往内室走。楚逸也停住了脚,看了看时辰,也到了该回府的时候,见攸宁的情况还算让人放心,他就悄悄离开了。
内室里的巧儿,小心翼翼地伺候着攸宁换上了常服,眉目间露出些喜色,说:“皇上待小姐真好。”
“如此盛宠,就像把一勺水泼进油锅里。”攸宁看了看周围的摆设,见没有旁人,小声道,“行事小心些,宫中不比王府,稍有不慎,不仅自身难保,还会牵连许多人,懂吗?”
“是。”巧儿轻声说,“左右今天不会有人来了,娘娘歇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