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衡真的做起事情来自是雷厉风行,不过第二日下午就把皇后设宴一事查得明明白白,事无巨细地一一回了宋瑾。京中但凡有些脸面的世家女子皆收到了帖子,林府自然也收了一份。傲雪本是妾室身份,来不得这样的场合,但皇后在帖子中特意提了“不分嫡庶”四个字,道是“春暖花开,自是普天同庆之时”。加上傲雪已经抬了如夫人,形同正室,想来自是要随着林夫人一起来。
而更有意思的,就是定州刘氏。蒋衡多方查探,发现定州刘氏探亲的女眷前脚到了临洲城,皇后后脚就定了在宫中设宴一事。偏偏这几个女眷中,就有当初要与宋瑾说亲的刘家小姐。蒋衡万般踌躇地开了口,道:“王爷,此事可要先告诉王妃?”
宋瑾摸了摸鼻子,道:“你觉着可要说?若说了她会不会不高兴?”
蒋衡扯了扯嘴角,心道我又没娶过媳妇儿哪里知道王妃会不会生气。想了想又道:“这事儿虽说当初没起什么风浪,但是知道的人还是有的。王爷说了,王妃就算闹闹小脾气哄一哄也就过了;但要是王妃从别人口中知道了……”
宋瑾一拍膝盖,道:“你说得有道理!那你说,我怎么提这话茬儿?”
“……”
宋瑾找过来的时候,容蓁正在听竹轩里。他推开门,看见一身黛色家常衣裳的女子正在桌前摆弄着香炉,她的头发松松散散地绾在脑后,上头别着她喜欢的那只蜻蜓步摇,宋瑾悄悄走上前,在她身后突然出声道:“你在干什么呢?”
容蓁被他吓得手一抖,香末都撒出来了一些。她回头看见来人正带着一脸得逞的笑意,无奈道:“瞧瞧,又浪费了这些。”
宋瑾从身后轻轻揽住了她的腰,看了看她面前已经点燃了的香饵,道:“这个味道已经很好了。”
“观音像前供的香须得尽心才好。”容蓁道,“何况是母妃赠的。”
“说到母妃……”宋瑾有些生涩地开口,“你可收到皇后的帖子了?”
他话题转得生硬,容蓁却丝毫不在意:“收到了,今天早上送来的。我本不十分想去,但是自我嫁进王府,京中宴会还不曾去过。听来使说,皇后这次广邀京中女眷,我若不去,于王爷的名声也是不好。”
宋瑾把脸凑到她跟前,眨了眨眼睛,道:“所以蓁儿这么在意我?”
“呸!”容蓁伸出手推开他的脸,“谁在意你了?我就是想进宫去看一看宁姐姐。”
“那个……”宋瑾瘪了瘪嘴,“我听说林府的雪夫人也是要去的……”
容蓁有些诧异:“她如何能去?”
“听说林府抬了她做如夫人。”宋瑾道,“我总怕她得了些小势力,给你找不痛快。”
“他们的事情,与我何干?”容蓁不以为然,“她且得意她的去。”
“毕竟……”宋瑾意味深长地拉长了尾音,“你说是吧?”
“什么是不是?”容蓁并不理会他,忍着笑道,“王爷又在喝什么莫名其妙的飞醋了?”
宋瑾心中暗骂蒋衡,都怪他出的馊主意,说什么先提一提林府,容蓁兴许就不好因着刘氏的事情与他置气了。
“咳……”宋瑾清了清嗓子,“就是,前几日皇后母家从外地来了几个亲戚,这次估计也是要进宫给皇后请安的。”
容蓁看他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有些疑惑:“王爷你这是怎么了?皇后家里的亲戚有什么不妥吗?”
“也不是什么大事……”宋瑾咬了咬牙,“就是两年前这家有个小姐与我议过亲,后来皇兄并不十分满意,就作罢了。”
“所以呢?”
宋瑾小心翼翼地道:“我怕旁人告诉你这事儿,你会生气,所以就想着提前告诉你……”
“王爷多虑了。”容蓁脸上露出笑容来,“我不会因为这种事情生气的。”
宋瑾有些发懵,按照蒋衡的推论,此刻容蓁应该要不扭过头一言不发,要么冷嘲热讽表示不满,唯独没有如此平静表示无妨这一选项。他一早准备好的对策竟然一个都用不上,他狐疑道:“你不生气?”
“不生气。”
“真的不生气?”
“真的不生气。”
容蓁似是拿出了十足十的耐心,又回到了香炉旁边。宋瑾靠在一旁的榻上,一边打量着她的背影,一边细细琢磨着,为何她如此淡定,而自己一想到林晟那个小子就觉得一肚子的无名火呢?
他越想越觉得心里憋闷得紧,拿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清茶,容蓁却突然想到了什么,转头对他道:“王爷,上次你说的扇套我绣得差不多了,刚好前几日我得了块好翡翠,回头让灵山先生雕个精致些的扇坠子。王爷喜欢什么纹样?”
宋瑾听到灵山二字,皱了皱眉头:“你喜欢的,什么都好。只是听闻灵山居士从不轻易动工,怕是不愿为了这等小物动手的。”
容蓁摇头道:“寻常人当然求不动他,可我与他关系不同。他可是欠着我的银子的,我想这点小忙他怎么都会帮一帮。”
宋瑾又皱了皱眉头。许是这屋里太暖和了,愈发让他觉得有些烦躁。
容蓁并没有察觉,一边摆弄着手中的香料,一边道:“我听宫里的来使说,今年宫里花房的牡丹开得比寻常年月早了些,皇后这才匆匆举办宫宴,实则就是往年的牡丹宴。只是往年牡丹宴哪里请过这样多的人?皇后前些日子因为姐姐的事情备受冷落,如今才有些起色就这样招摇。”
宋瑾幽幽道:“议论皇后可是大罪。”
容蓁手上拿着香叉,几步走到他跟前,用香叉碰了碰他的鼻子,笑道:“那王爷进宫去告我一状?若是把我关了禁闭,王爷就可以出门去随便找个风流地好好反省了。”
宋瑾拽住了她拿着香叉的手,用力一拉,将她拉倒。虽说用的力气大,另一只手却在她即将倒下的时候适时将她拉进了怀中。他逼视着她的眼睛,声音有些喑哑:“既是夫妻,便是生死相依。你躲不开我。”
他说这话时,神色郑重,眼神也变得有些阴冷。容蓁注视了他片刻,一只手抚上他的面颊,轻声笑着道:
“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