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瑾听了这话捏了捏她的脸,笑道:“容小姐的针线活,就算是扎在本王身上,本王都不会躲一躲。你若愿意送我你做的东西,我捧在手心里还来不及,哪里会嫌弃呢?只要你绣了我便肯带着。”
容蓁听了他这番话,脸上一红,连声道:“又说这样不正经的话!”说着伸出手就要打他,他一边躲闪着一边抓住了她的手腕,容蓁见自己一只手被他抓住了,连忙又伸出另一只手来,谁知宋瑾的动作十分机敏,只用了一只手就将她的两只手牢牢制住,他用力很巧,既让她半分动弹不得,又不会捏疼了她。
容蓁试着挣了挣,见抽不出手来,他的掌心并不像他的指尖那样凉,反而让容蓁觉得微微发烫,于是她的脸更加的红。宋瑾看着她涨红了脸说不出话的样子,突然笑得更加温柔,道:“见你今日如此高兴,这一番心思也不算白费了。”
“谁高兴了!”容蓁扭过头哼了一声,“你捏疼我了,快些松手!”
原本不疼的,她这么说也不过是想让他赶紧松手,谁知宋瑾一听她这么说,慌忙松开了她的手,又赶紧低头检查着自己方才捏住的位置,嘴上连着道:“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手上失了轻重……”一边说着,一边低着头往容蓁手腕上吹着气,手上轻轻地揉着。
他的表情太过于认真,以至于容蓁甚至忘记了自己是想把自己的手抽回来,他的呼吸落在她的手腕上,连带着她的心里都泛起了波澜。她愣愣地看着宋瑾,他眼中的神色是真的焦急,他捧着她手腕的样子,就像是捧着自己最珍贵的事物一般。容蓁只觉得自己的心一下、一下地跳得更加用力,几乎自己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突然,有些不太想收回自己的手。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用蚊子似的声音开口,道:“王爷没弄疼我,我方才……胡说的。”
宋瑾这才松了口气,又一次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道:“你实在是顽皮得紧,以后可不许这样唬我了。”
她这才收回自己的手来。一时间两个人都有些尴尬,宋瑾给自己斟了一杯酒,清了清喉咙道:“这些日子我在外头忙着,府中的事情都劳烦你了。”
“府中的事情少,也没有什么劳烦的。”容蓁道,“何况我既然嫁与王爷,这本就是我应该做的,王爷何须这样客气?”
宋瑾叹了口气,道:“我只是怕你辛苦。”
容蓁微微颔首,道:“有杨管家和世珍,我并不辛苦。王爷的手下都是得力的。”
宋瑾不知她此话是否别有深意,正想着如何回话,却听她道:“这些日子王爷在外头查的事情,我确实有所知晓。当初我曾在栗文元那里看到一本册子,里头的故事写得甚好,明眼人一看就知意有所指。我当初不愿说,是觉得这样的册子流传并不是坏事。如今临洲城里一片盛世繁花,可总要有人说几句真话。参加科考的学子们,将来兴许都是朝廷的栋梁之才,能看一看这些真话并不是坏事。”
她突然提及此事,并不在宋瑾意料之中,他沉吟片刻,道:“你觉得,我会如何处置写册子的人?”
容蓁并不遮掩,直言道:“今日以前,我自然以为王爷会将此人作为逆犯交给皇上——毕竟这样才能保全王爷想要的荣华富贵。”
宋瑾笑了笑,面上不动声色,慢悠悠地道:“那么……今日之后呢?”
“今日之后的事,自然今日之后再说。”容蓁也学着他深不可测地笑了笑,“不过,能写下《凌州故》的人定然不是凡夫俗子,身有如此才华,却每日以蓝衣蒙面示人,自然是有什么不愿为人知的故事。早在双尸命案之时,此书就已经在寒门学子中流传甚广,如今就算王爷杀了这个蓝衣书生也是无用……而且,我知道王爷不会杀他。”
虽然这样的想法毫无逻辑,可容蓁就是坚信着,能那样弹奏《潇湘云雨》的人,必然不会做那样的事——甚至,只要他知道了此人是谁,兴许还能保他一命。
宋瑾不料她竟这般坦诚,又有一刻感动于她这般信任自己,低声道:“蓁儿就这般相信,我不是被马宰相拉拢的人之一?”
“王爷若甘心被马宰相拉拢,也许就不会委屈自己娶我这只母老虎回家了。”容蓁道,“此话到此为止。王爷不愿我多问你的事,我自然不会多问。今日说好了陪我在此处踏青,那么就不再提一句官场上的事情,可好?”
宋瑾深深地盯着她的双眼,直像要看进她眼底里去。她亦是坦然回望,眼神如以往一般沉静清澈。这些日子相处下来,他知道容蓁并非自己一开始所想的那般,只是个不知世事的大家闺秀。可是自己的事情,又有多少可以告诉她呢?
他强行将这些念头压进心底里——莫负好时光。日子还长,又何须毁了这一天的韶光。至少此时此刻,他觉得自己离她又近了一些,他只知道自己不想远离。
于是他笑着应道:“好。”
容蓁就在他这样的应声中展开了笑颜。二人再不提一句旁得烦心事,时而抚琴,时而作画,时而对诗,加之有美酒助兴,更是不甚快哉。不知不觉间,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容蓁似有些不胜酒力的样子,双颊绯红,只斜斜倚在画舫船侧的美人靠上,有一句没一句地与宋瑾说着话。她的发髻早就有些松了,早上宋瑾为她别上的蝴蝶簪子也不再是端端正正的,那蝴蝶以一种将飞不飞的姿态落在她发上,有些发丝散落在她两颊。宋瑾点燃了舫中的灯,在灯火映照中,自己在她眉间用胭脂点的梅花显得更加夺目,加上那因着酒意半合的双眼,更添了几分娇媚动人。
他望向她的眼神,不自觉地变得有些火热,却只能暗自平静心神。眼瞧着已是月上柳梢头的时分,宋瑾想着她大抵也有些累了,于是温柔问道:“蓁儿可是想要歇一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