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小德子听了元崇帝的话,应了一声,立刻弯着腰退出去了。冯之境见小德子步伐匆匆,又看了看元崇帝——他今日显然有些心不在焉,方才对王侍郎正在禀报的事情,其实也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再瞧他手里,一直把弄着一只精巧的香囊,那样小巧精致,一看便知是女人家的东西,冯之境不禁纳罕,元崇帝向来不对后宫众人上心,也从不见他过于宠爱哪个嫔妃,如今竟带着这女儿家的东西面见朝廷重臣,再看看这又是送茶水又是送点心的,想来偏殿里定是留着一位让他挂念的主儿了。
待王侍郎好不容易将那些冗杂的事务一一回禀了,冯之境才俯了俯身,恭敬道:“今年的春闱已过,杏榜已出,参加殿试的三百个贡士也已经定了下来,如今已是四月里了,微臣想着早日举行了殿试,也好减轻些这些书生在临洲城逗留的开销,以示皇恩浩荡。”
“也罢,这事便交由冯爱卿去办吧!切记科举乃是国之重事,万不可有疏忽大意。”元崇帝将那香囊放在鼻下嗅了嗅,眯了眯眼睛,似是很享受的样子,“又是三百个贡士,那会元是何人?”
冯之境回道:“回皇上的话,此科会元乃是工部侍郎高适家中幼子高献。”
“高适……”元崇帝将手上的香囊放在一旁,手指在紫檀木的桌上轻轻敲着,“朕记着,这高适可是冯太师的门生?”
“正是祖父旧日的学生。”冯之境道,“听祖父说,高大人一向是好学好问的,如今教子有方,那高献也是才学卓然的好儿郎。”
“冯太师的门生,哪里有不好的呢?”元崇帝点了点头,但是这句话说得似是有些深意,语气有些冷,冯之境慌忙抬头看元崇帝,却见他面上并没有什么异样,仍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冯之境只好恭恭敬敬地说:“皇上谬赞了。”
“朕前些日子得了些上好的人参,一会儿你带回去两根,冯太师如今年岁已高,用一些参,适宜着补一补也是好的。”元崇帝又拿起一边的香囊,“而且礼部事务繁杂,冯爱卿你自己也要多多保重身子,如此,朕和皇后才能安心。”
“臣替祖父谢过皇上隆恩。”冯之境跪下行礼谢恩,元崇帝摆了摆手让他起来,道:“你与朕在公事上是君臣,私下里你还是朕的妻舅,不必这样客气,外头还有旁人候着,冯爱卿和王爱卿今日若没有别的事,就先退下吧!”
冯之境恭恭敬敬的告了退,他和王侍郎方出养心殿,外头候着的另一位大臣就进去了。冯之境对王侍郎道:“王兄若有急事,先行就是。”此话一说,王侍郎向来又最是会看人脸色的,连忙道:“是了是了,那我就先告辞了。”而后快步离开,只剩下冯之境一个人站在养心门门口。
待王侍郎走得远了,冯之境又打量了四周,见没有旁人,这才看了看在养心门前值守的小太监,凑上前道:“忠公公近来可好?”
这小忠时常从冯之境那儿拿些银子,现下便带着笑脸道:“好着呢!冯大人看起来也是神丰俊朗,想来这官运亨通,日子过得定是滋润。”
“今日见着皇上手里拿着个香囊甚是精致,心情也是好得不行,就想请公公指点指点,这到底是哪位主子这般得圣心?”冯之境从袖中取出一锭金子放进小忠手中,“这点心意,还请公公笑纳。”
小忠倒也不客气,见着四下无人便将那金子收了,笑道:“还能有谁啊,还不是长乐宫那位?”
“丽妃娘娘?”冯之境道,“早就听人说丽妃娘娘颇得圣宠,没想到竟到如此地步。”
小忠看了看周围,压低了声音道:“可不是吗?今日皇上刚一下朝,就让德公公亲自去长乐宫请进来用早膳了,到现下还在里头陪着呢!”
冯之境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也不搭腔,小忠笑道:“大人可是不知道这后宫里的事情,自从那位进了宫得了宠,皇上心里哪里还容得下别人?今日估计连午膳也是要一起用了。”
“丽妃娘娘没入宫时便是临洲数一数二的闺阁千金,如今受尽宠爱也是意料中事。”冯之境笑道,“本官也不过是好奇哪位主子竟能这般让皇上魂不守舍。”
“大人可别玩笑了,皇上是人中之龙,如何能被女色迷了去?您先忙着,奴才也该去看看这午膳准备的怎么样了。”小忠讪笑着作了个揖,“再说咱们可不是揣摩上意,不过是随便聊聊,扯扯家常,您说是吧?”
待朝臣们陆陆续续散去已是正午时分了,元崇帝移驾至偏殿时,攸宁正坐在花梨木的雕花椅上细细琢磨着那本琴谱,她脸上的表情甚是平静,似乎这天地间只剩下了她与那琴谱,旁的再不必关注。元崇帝轻轻咳了一声,攸宁抬头见他来了,连忙起身,他止住了她正欲行礼的动作,握住她的双手道:“没有朕陪着,宁儿是不是闷坏了?朕本想着让你在外头陪着朕,你却一向最守规矩,定是不肯的。”
“臣妾留在养心殿偏殿中都已经是逾矩之举了,若在皇上商议国事时还在一旁不知回避,那岂不是罪无可恕?”攸宁正色道,“臣妾万不敢做那样的事。”
元崇帝伸出手刮了刮她的鼻子,道:“只是将你一个人扔在这里实在是委屈了你。而且朕打心眼儿里,舍不得你离开朕片刻。”
“哪里就委屈了呢?”攸宁脸色一红,道,“皇上一会儿让人送茶一会儿让人送点心的,想来进来议事的诸位大臣,都知道皇上一定是在这偏殿里藏了个人呢!”
“这些老夫子既然知道朕金屋藏娇,还一个个啰啰嗦嗦说个不停,不过是把呈上来的折子又读了一遍,着实烦人。”元崇帝哼了一声,道,“害得朕独留佳人守着这满室冷清。”